話激起了我潛意識裏的逆反情緒，我不明白，作為一個普通人，以我現在的年紀，結婚生子有何奇怪？為何淩楚身邊每一個人都用一種很微妙的口氣提到這件事情。況且當初是淩楚先背叛我，或者說是拋棄我的，我沒有被擊垮，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難道沒有傻傻地等待有一天被他大發慈悲地撿回去，還是我的錯？
所以，當話出口時，我已經後悔了，我說的是：“結婚難道有罪嗎？”
淩訣錯愕，優雅和有點挪逾的笑容瞬間僵硬在了他的臉上。
我恨不得敲敲自己榆木疙瘩一樣的腦袋，我居然衝著新老板甩出這麼硬邦邦的話。
“不，沒錯，我沒說是錯，是淩楚自己咎由自取的。結婚是很神聖的事情，我也是走進過婚姻殿堂的人。”
淩訣沒有和我計較，反而說出這樣的話，讓我更是愧疚。不過，淩訣說他結過婚，倒是讓我一時半會微楞起來了。轉念一想，也是啊，淩訣不是說他已經四十多了嗎？沒結婚才奇怪吧，可能是因為他的外貌和氣質都稍顯年輕，我根本沒有將他和圍牆裏的男人搭上邊。
“哇，那您的孩子多大了啊？”我頓時來了興趣，想起我可愛的小寶貝，我就有點癡了。
淩訣正在繼續動手切牛排，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我的妻子在懷孕七個月的時候，發生車禍了，一屍兩命。”
“啊，怎麼會這樣？”我驚叫出聲。
淩訣低頭，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
“我，我是說，不，那個。”我語無倫次起來了，我說什麼不好啊，怎麼扯到老婆孩子上麵來了啊，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對了，我的意思是請節哀，天災人禍這種事情，我們有時候真的是無能為力的，相信她們現在一定會在天堂保佑你的。”
“天災人禍，嗬嗬，人禍啊……”淩訣的語氣裏帶著我無法捉摸的冷森，我的腦海裏閃過一道光，可是我還來不及捕捉，就又聽到淩訣繼續說，“至於天堂，我從來不信有這種地方，我們所有人都該下地獄，活著就是一種犯罪，人都是自私的。”
我是不反對人性的自私論，但淩訣這番話的因果推導邏輯，卻是我無論如何都無法苟同的。仔細地斟酌了一下措辭，我還是開口了：“我覺得這個世界還是美好的，隻要活著就有希望。生命或許有很多黑暗的，不光彩的地方，但是每一個人都歡笑，哭泣，生氣，悲哀……都在竭盡全力地活著，這就是生命存在的印跡，隻要追求的幸福感不會損害別人的正當利益，都不能算是罪。就像是商人，剝削了顧客的金錢的同時，也滿足了顧客的購買欲望，滿足了顧客的訴求，份額即使不等，也該算是一種交換，一種互利的交換。”看了淩訣不知什麼時候抬起的頭，我悄悄咽了一下口水，為自己加強了一點在他麵前侃侃而談的信心，“人總是要向前看，不然你說為什麼人總是拚死拚活地活著，為了過上理想的生活而不擇手段呢？”
我的邏輯其實有點混亂，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東西了。
“淩楚不好。”淩訣轉換話題之快，讓我差點跌破了下巴。但是他的這四個字，又像一把重重的鐵錘無情地敲打了一下我的心髒。
“不過也沒關係，淩楚這麼大了，美國方麵的醫生又是最好的，你不用介意，也不用擔心，更不用有負擔。”
淩訣這些寬慰的話，簡短，效果卻立竿見影。說句心裏話，看到淩楚房間裏的畫，我很感動，也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深深的負罪感。淩訣這簡單的一句話，無形之中，給了我一根救命稻草，讓我有了解脫自己的借口。
“再說，這也是淩楚自找的。作為一個成年人，就要有為自己行為負責的決心和毅力，要是淩楚自己熬不過，那也隻能說是他的問題，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嚴格來說，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