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跟耐耐每每有事都是一起行動的,跟個連體嬰似的,到哪兒都黏在一起。寢室裏就屬我們倆關係最好,這當然歸結到相遇的時候,我們倆特殊的緣分。

大一初進校那年軍訓,所有新生一起去拉練,我那時跟耐耐還不熟。結果我那天黴運當頭,在回來的半途中,好死不死地扭傷了腳,腳踝處腫得老高,鞋子也穿不上了,腳一沾地就鑽心的疼。不巧的,那天又有好幾個女生半途暈倒,幾個隨行的輔導員忙的焦頭爛額顧不上我了。周圍一群累得半死的女生,連一個男生也沒有,我急得差點要哭了。還是耐耐扶著我,我們兩個活像戰場上被遺棄的傷兵,一瘸一拐的,走了不知多久,幾乎走到絕望了,才遙遙地看到幾個趕過來幫忙的男生。我看到被男生接過去累得幾近虛脫的耐耐,我從小就敏感,隻差沒感動得嚎啕大哭。

後來耐耐回憶說,當時看到那群男生,心裏那個憋屈啊,差點就要飆淚指天誓罵了:英雄救美的機會近在眼前,TMD那幫“英雄們”竟然遠在天邊,這見鬼的拉練!

從那之後,我跟耐耐幾乎都是一起逛街,一起吃飯,上課也一起去教室……簡直如膠似漆,做什麼都在一起。就連耐耐交男朋友的時候都拉著我。

耐耐對我極好,什麼事都告訴我,很多事情猶豫不定的時候,也請我幫忙參考,拿個主意。她說我眼光好,人也還行,是個可交的朋友。我往往反駁她:“想誇我就誇唄,至於用個‘還行’來糊弄人嗎?”

耐耐喜歡胖一點的男生,她說高大壯碩的男生有安全感。

我無法理解耐耐的這種思維――胖,跟安全感,有關係嗎?

我一直覺得纖細的耐耐尋找的這一類的男生跟耐耐站在一起比例不太協調,就好像站立的聖母像身邊立著個孩童――不要搞錯我的比方了,肥一點的聖母自然是那個男生,小小的耐耐是那個孩童。

不過,隻要耐耐喜歡就好。

然後,我就悲催的開始做電燈泡。不知道有過多少男生暗地裏詛咒過我。

每當我這個被強製做電燈泡的“第三者”很無辜的坐在他們倆身邊的時候,我都會想盡辦法盡量的讓我的瓦數小一點,光芒微弱一點。於是,他們倆含情脈脈的眼波流轉時,我坐在後排大嚼著香甜的爆米花,眼睛直鉤鉤的盯著電影屏幕,絲毫不敢把視線轉向他倆;他們倆在餐桌前談人生談理想時,我就隻盯著眼前的餐盤,哪怕隻是清粥小菜,我也能把它們吃成是人間美味,埋頭苦吃……

當然,這個“他們倆”中的“他”,不知道換了多少個胖胖的男生,然後,就跟流水的時光一樣,一去不複返了。

耐耐大罵我,說我簡直就是剛從非洲回來的,幾輩子沒吃過飯了,真給她丟臉。我苦著臉,差點就要說出放棄的氣餒話。耐耐亮晶晶的雙眸一瞪,我閉了嘴。

有一次,我真的臨陣脫逃了。我沒覺得事情有多嚴重,在回去的路上,鬼鬼祟祟的,生怕耐耐追出來。後來又一想,我鬼祟個什麼勁兒呢,我又沒做賊,不過是趕鴨子上架的去做電燈泡,雖說半途做了逃兵,可咱也隻是個小配角,出來打個醬油露個臉就行了,耐耐還能把我怎麼著了?

可是,耐耐雖然沒把我怎麼著,我卻是心裏煎熬了幾天。不管我怎麼逗她,怎麼討好她,怎麼道歉,她就是不理我,不跟我說話,橫眉冷眼了好幾天。

我這才知道耐耐是真的真的非常生氣,事情真的大發了。

我覺得心裏特難受,直到第四天我還一直落單。其實我知道,沒有我在,耐耐也是獨自一個人。我們倆在一起慣了,沒有對方,孤單單的一人,我很不好過。後來,終於在第四天傍晚,我將自習室裏獨自一人巋坐如山的耐耐死活拖了出來。我跟她道歉,我向她賠禮,我保證以後有事情一定陪著她,決不讓她落單,以後再有看對眼的男生,盡管來找我……

耐耐終於痛罵出聲,一拳頭捶過來惡狠狠地罵:“你個沒良心的,竟然扔下我一個人跑了,我以後再也不要理你了,你個死沒良心的!……”耐耐小臉兒上可憐巴巴的真像被人遺棄了的小狗,而我是那個該千刀萬剮的負心漢。

那一刻,我深深地感受到耐耐身上的孤寂無依。我不知道為何竟然很激動,我抱住了耐耐,非常矯情的,把臉垂在她的肩頭,她也抱著我,臉貼著我的肩膀不依不饒:“你別這麼矯情好不好?別以為這樣我就原諒你了!……”

那時候,我感覺到我的肩頭濕潤潤的。我第一次知道像耐耐這樣天天笑得很燦爛的偽淑女也是會哭的。

我想,也許每個人都有很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