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半掀不掀的眼皮便瞪的滾圓,諸滕皺了皺眉,抱著童夢跟著小僧人,徑直往廂房走去。

後麵碧香和桂香也抱著必備的床單被罩暖爐這些東西,保持三步的距離跟著。

薑三打開廂房的門,裏麵似乎很長時間沒有住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撲麵而來,幕入眼簾的窗戶上布滿了灰塵,牆壁上也滿是黴斑,木床上也有經蟲子啃食才會有的小洞...

這個廂房到底經曆了什麼,看著站的三步遠,身形呆滯住的主子,碧香和桂香二話沒說,擼起袖子拿著濕抹布開始打掃起來,沒過多長時間,屋內算是煥然一新,最起碼能住人了。

鋪上席子,放上被褥,掛好簾子,將童夢放在床上,她的臉色有些蒼白,這一路上暈馬車導致她在路上忍不住的想幹嘔。

這好不容易才好一些。

“你們兩個在這裏守著,如若出現問題,就自我了結吧。”說完,諸滕便去找那個主持,他總覺得這個主持看童夢的眼神有點奇怪,就好像是參悟到了什麼東西一樣,明明可以不動聲色,卻浮誇到皺緊眉頭,讓諸滕的內心不由得在意起來。

老僧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會來,慢悠悠的點了一根香,緩緩轉身盯著他的眸子,鄭重地說道,“施主,你這周身殺孽過重,望多向善,給自己的家人積點福分。”

第40章

在這大殿之中,正上方供奉著彌勒菩薩,麵容帶笑,慈祥地看著下方,諸滕看了看周圍,這個寺院一個香客都沒有,荒涼寂寥,這個老僧卻如此口出狂言。

他不信天,不信地,更沒有信仰,在他心中隻信自己,價值判斷也皆來源於自己。

諸滕冷峻的看著這龍鍾老僧,沒有言語,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自古來沙場奪勝,本就是你來我往,征伐奪取的血肉堆成的,更何況天子一言,作為將軍以言語如何取勝製敵?”

老僧手裏的佛珠隨著諸滕說的話越轉越快,最後竟然絨線斷裂,十四顆由菩提子做成的佛珠迸濺在地上,“劈裏啪啦”的散落在大殿各處。

“阿彌陀佛。”老僧緩慢說道,麵上平靜的表情似乎對還在迸濺的佛珠並不在意,他上前幾步,露出掩藏在煙霧中的麵容,眸色深沉的盯著諸滕問道,“施主,你可知貧僧十四顆佛珠的意義?”

諸滕頓了頓,眼眸深處掩藏著隻有自己才知道的不耐煩,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我不是你的那些香客,我問你,為何看到我妻子有這麼大的情緒波動?”

老僧仍舊是慈祥的笑了笑,但是不曾移開視線,“請施主先回答老僧。”

諸滕並不言語,老僧無奈的繼續道,“看來施主是真的不知道,那貧僧就和你說一說,這十四顆佛珠表示觀音菩薩與十方、三世、六道等一切眾生同一悲仰,令諸眾生獲得十四種無畏的功德。”

深夜春日的涼風吹到大殿中的二人身上,諸滕緩慢的靠近仍舊笑眯眯的龍鍾老僧,在一步之遠站定,“你這是在警告我,勿做殺孽,懷有慈悲之心?”

“施主果然頗有慧根,善哉,善哉。”老僧頗為愉悅的點了點頭。

諸滕拚命按捺住自己,就怕一說話就會想打死這個老禿驢,而老僧也不發一語,氣氛再次陷入沉寂,香燃了快一半,老僧才開口道,“施主今天能遇到貧僧,也算是貧僧的有緣人,佛法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施主的妻子在貧僧看來,本應是瀕死之相,卻命途陡轉,因果都在於施主。”

諸滕眉間稍皺,這老禿驢說話,總是藏著掖著,叫人好不痛快,“說清楚點。”

“天機不可泄露,天機不可泄露啊。”說完老僧掩住眸間的智慧,眼睛半掀不掀的打了個哈欠,雙腳仍舊踢踏著滿是補丁的布鞋,慢悠悠的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