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這幾個下人,可要如何處置?”
一身勁裝的追影單膝跪在慕容恨的身側,天狼星一般的眼眸裏,映入了那烈烈的火焰。
他看到麵如寒冰的慕容恨靜立在他的身前,綺麗的眸子裏,血絲密布,滿是嗜血的冷酷。
心痛於她身上一點一滴的變化,卻隻能無能為力地眼看這一切的發生。看著她每日裏承受反噬的錐心之痛,看著她漸漸地變得淡漠,冷酷,甚至,殘忍……他知道這一切並非她所願,所以她才會如此痛苦,而他又何嚐不是……
“如何處置呢?”
麵前的女子緩步上前,嘴角掛著冰冷的笑意。慢慢拉開的長劍閃著冷光,耀得麵前幾個跪伏的身影都蜷縮著瑟瑟發抖起來。
預料到將要發生的事會何等血腥,追影別過頭,然而預想中的慘叫和血光卻遲遲沒有出現。帶著疑惑的目光不自覺飄了回去,他看到那長劍早已出鞘,冰冷的劍尖,此時正挑著一張男子的臉。
算不上俊美的麵容,單薄的身體,連唇上都不見一點血色。青色的單衣,縫著補丁的長袖中隱隱露出修長的五指,指上微微的薄繭,昏暗中,讓人幾乎難以察覺。
“叫什麼名字?”
慕容恨冰冷的聲音響起,綺麗幽寒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男子依舊垂著眸,長而濃密的睫,像是墨色的雨蝶,將那努力抑製卻還在微微顫動的眸光掩蓋在塵世之外。冰冷的劍尖還抵在顎下,絲絲涼意,帶著危險的氣息。
原本安插在桃府的七個人,一夜之間,便隻剩下了自己。
原來,這就是慕容恨。果真如傳聞中那般,反複無常,暴戾獨斷,殘忍嗜血……
平生裏第一次獨自麵對這樣可怕的局麵,昔日可以保護自己的人,母皇,父後,還有蘭陵,都已離他而去……唯今腦海中回蕩著的,隻有那個人冰冷的話語。
“殺了慕容恨,我便告訴你害死蘭陵恕的凶手。”
“殺了慕容很,我便幫你龍氏複國。”
……
“奴才,憐吟。”
清潤的聲音從口中溢出,打定主意之後,心中的惶惑便消卻了許多。
大不了便是一死,隻盼著,恕,你在九泉之下的腳步要慢些才好。等我尋到你之後,再過那奈何,再去那忘川……
“憐吟?”慕容恨眼神微黯,複又問道,“本名為何?”
“奴才自小裏被桃夫人撿回,不曾有過其它名字。”
字,從他的齒間一個一個清晰地跳出來。之後,慕容恨不再詢問。
若真是他,便是再問下去,也不會露出破綻。若不是……
慕容恨忽而將銀劍入鞘,淺笑起來。明明極美的笑容,卻讓人覺得森冷無比。
“我帶你去離殤宮,如何?”
憐吟心中一驚,複又很快鎮靜。一切來得太離奇,卻又與那人的布局絲絲入扣。
慕容恨看著腳下的人兒不再作聲,緩緩俯首行了一禮。
第一次,宮主將一個陌生男子帶回離殤宮,充作貼身侍從。負責料理的自然是追影,猜不透宮主的心思,也看不出這個男子有什麼特別。於是不敢對他太好,也不敢對他不好。思來想去,便把他安排到了離慕容恨最近的梅林的平屋裏,與另一個新買來的少年冬墨一起。
追影還記得當憐吟第一次進入慕容恨的書房,見到那滿室牆壁上殘畫的神情。那一閃而逝的驚愕,現在想來,卻隻讓人覺得諷刺。
想到這裏,追影不禁冷笑。君不聞南朝皇家九子,一擅琴技,二精醫術,三通書畫,蘭心巧手,才情無雙。誰會想到,那個平日裏受盡侮辱隻會逆來順受的男子,居然有如此尊貴的身份。
怪不得……
喉間的腥甜再一次湧出,粘稠的液體咳到身邊的草地上,將那嫩葉染得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