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歡喜。若一整天沒等到人,他也不氣餒,翌日照常過來。
這份執著和固執,比之先前徐波苦戀玉茹的勁頭,毫不遜色。
徐明征這裏也不知是何想法,既不阻止趙烽的不請自來,也不趕人,隻和平時一般起居住行。
一晃數月過去,天氣逐漸轉涼。
玉茹肚中的小娃娃呱呱墜地,是個男娃。
小崽子剛生下來時,皮膚紅通通皺巴巴的,喝了幾日的母乳,眉眼長開了些,養得又白又嫩,瞧著倒是像他娘多些。
徐明征撿了個便宜大舅子來當,平靜的臉上也不由自主添上了幾分喜意。
孩子滿月那日,徐明征將暗中變賣掉的家產換成金器,打了副長命鎖,送了過去。
徐波見禮物太過貴重,說什麼也不肯收。
玉茹更知徐明征的家底,心有所感的她把徐明征拉到一邊細細盤問。仗著之前留下的餘威,把徐明征的打算摸了個透徹。
最後,玉茹是嚶嚶落著淚,收下了這份沉甸甸的賀禮。
再過一個月,正是最喜慶家家戶戶準備過年的日子。
徐明征不見了。
街坊四鄰都在議論紛紛之際,徐波家卻平靜如初,隻忙顧著采辦年貨之事。
有好事之徒問上門去,徐家娘子冷笑數聲,隻拿眼瞪著你不言語,瞪得好事者心慌慌背涼涼,灰頭土臉地逃回去。
徐莊外,突然入住的人,在徐明征消失不久後,也失去了蹤影。
來得無聲,走得悄然。
離開徐莊約莫三十裏地外的山頭上,有一座歲月久遠的古刹。
當今主持惠空大師年逾六旬,乃是得道高僧。
然而寺廟的香火並非十分的旺盛,寺裏的眾僧也過得有如苦行僧一般的日子,但無人有怨言。
這一日,寺裏來了個剃度出家的年輕人。
看那模樣,似是個書生,生得清雅性子也溫和,卻是個盲眼的。
惠空大師不予剃度,隻問道:“施主心中可有紅塵?”
那人跪在蒲團上,輕聲應道:“十丈紅塵,恍如夢一場。醒來,眼中所見,唯眾生。眾生是紅塵,紅塵亦為眾生。”
“施主舍不得紅塵?”
“若舍得,便是無心之人,隻如行屍走肉。”
惠空大師閉目不語。那人也不出聲,隻靜靜得跪著。
片刻之後,惠空大師睜眼,雙掌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
“施主雖眼盲,然眼中能見眾生,是有慧根。情之一關卻難脫,故而貧僧不能為施主剃度。”
“大師……”
惠空大師又道一聲:“施主且在此間住下,可帶發修行。若與我佛有緣,他日再皈依亦不算遲。”
那人俯身叩首:“多謝大師肯收留。徐明征真心皈依,願餘生長伴青燈,潛心向佛。”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徐明征雖未剃度,但蒙惠空大師賜號,法名“寂空”。
古刹清靜,輕煙嫋繞。
眾僧早起早睡,潛心修行。
寂空亦每日早課修行念經,晚課打禪頌佛,與普通僧人無二。
自從惠空大師收留了寂空之後,來寺廟的香客中多了一位常客。
每一次來,那人便跪在一旁,安靜得聆聽佛音。
僧人下課幹活去時,他便去惠空大師跟前求教佛理。
沒有人知道這人從哪裏來,為誰而來。
也沒有人想去知道。
眾生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