袱,向那車夫道了別,便徑自進了悅仙樓。
悅仙樓始建於本朝太祖登基後,到現如今近百年的時間,從最初的一個小小客棧,一步步發展為雄霸帝京的第一酒樓。
太祖朝明僖十六年科舉進士科的一甲第一名鄺孟元,是天朝開國以來第一位連中解元、省元及狀元的“三元”。他當年進京赴考時,所住之處正是悅仙樓。自那之後,悅仙樓在士子舉人的心目中便成了科舉的萬福祥瑞之地。而悅仙樓說來也真是福氣,除了太宗朝建隆二十七年的那次進士科之外,其餘的進士科狀元全都出自悅仙樓。
每三年一次的春試,各地舉人來到帝京後都會爭先來搶住悅仙樓的客房,致使悅仙樓客房的價格在春試期間一路攀升,饒是如此,也有大批多金才子擠破了腦袋也要在悅仙樓占有一席之位。
男子一進大堂,馬上就有跑堂的上前,眼睛飛快地將他掃了一遍,滿臉堆著笑問道:“這位公子定是來帝京赴考的吧?小的這就去給您收拾一間上房。”
男子攔住要上樓的跑堂,道:“我不要上房,給我一間你們這兒最便宜的就行。”
悅仙樓的掌櫃張自享正在櫃前與賬房合賬,聽見這男子與跑堂的話,不由抬眼看了看,見這男子甚是年輕,一臉清冽的神情,站在那裏身形筆挺,氣度不凡。
張自享心中一歎,他這悅仙樓內住進了這麼多舉子,雖說風姿各異,但似眼前這位布袍男子這樣清冷傲氣的,卻還沒有第二個。
跑堂的聽了男子的話,臉上笑容略淡,但嘴裏還是應著,替男子拿了包袱,道:“公子還沒有吃飯吧,不如先上二樓吃了飯,再回房歇息。”
男子略想了想,笑著點頭,道:“也好。”
正欲上樓時,卻聽樓上有吵吵嚷嚷的聲音灑下來,跑堂的一臉尷尬的神色,對男子解釋道:“這在悅仙樓裏是常有的事兒,公子以後就會慢慢習慣了。”
男子挑眉,更加不解,不由撩袍快步上樓。
二樓上麵甚是寬闊,大大小小的桌子擺了幾十張,又有一麵牆臨街,牆上裝著大麵窗戶,從上麵看下去,街景甚好。散座旁邊,又有幾間雅座用屏風隔了起來。
因窗口的位子都被人坐了,男子便撿了屏風旁邊的一張桌子坐下,隨便叫了兩樣素菜,將跑堂的打發走了。
中間的一張四人桌邊,站著兩位年輕公子,臉上均帶著不滿之色。男子見了,微微一笑,心裏明白,那先前的吵嚷之聲定是這二人發出的。
正想著,又聽見這二人互不相讓地開口說話。
“……那麼,王兄的意思,是覺得太宗朝葛執政廢進士科中的詩賦、帖經、墨義之舉是不當的了?這些虛才對於國家政事可有任何幫助?小弟不才,還請賜教了。”
“莫非潘兄覺得現下進士科隻憑經義、論、策取士就是得當的?一個連詩賦都做不好的讀書人,還能稱得上是有才之人麼!”
“喔,怕是因為王兄您隻會吟詩做賦,無法策論天下時事吧!”
“潘兄,你!沒想到自譽滿腹經綸之人也會做這血口噴人之事,可見先前的州試取了多少濫竽充數之人!”
………………
男子聽在耳裏,眉頭不由自主擰了起來。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一隻青花瓷瓶飛過來,砸在他眼前的那扇屏風上,又滑落在地,碎成片片。
眾人都沒有看清到底是兩人中的誰動了手,還沒反應過來時,張自享早已從樓下氣喘籲籲地奔了上來。
先是看見了地上那堆碎瓷片,張自享的臉刹那間變成了醬色,氣得話都說不上來。然後他看見那扇被砸偏了的屏風,不由慌張上前,拉住歪了的雕縷屏風,探頭問道:“安姑娘,你在裏邊沒事兒吧?”
卷一 小豔疏香最嬌軟 第三章 盛名
聽了張自享這話,眾人不約而同地朝那已經滑開了的屏風後麵望去,這才發現屏風後麵的雅間裏坐著一個年輕女子,身邊還有個小丫頭。
瞬間變得異常安靜。之前爭吵的王潘二人也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名女子,嘴唇微開,連話都忘了說。
突然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進士之科,往往皆為將相,皆極通顯。”眾人陡然回過神,順著聲音看過來,見說話之人是坐在屏風桌邊的那名男子。
男子目光淡淡地掃了眼眾人,又接著道:“但若都是這副樣子,將來還想如何做朝堂肱股、家國柱石!”
這幾句話諷味甚濃,令王潘二人臉色驟然生變。其中一人直直地衝男子走來,正欲發作,突然聽見一個脆生生的女子聲音道:“這祖傳的青花瓷就這麼碎了,張掌櫃可得多心疼啊。”
屏風後的年輕女子起身,慢慢走了出來。張自享見了,麵色稍霽,重重歎了一口氣,無奈道:“碎都碎了,也沒有辦法了。幸而沒傷到安姑娘,不然天音樓上下可得把我恨死了。”
安可洛抿唇笑笑,竟彎腰拾起一片碎瓷,拿至眼前仔細打量了一番,似是自言自語道:“這東西若是沒有碎,拿到外麵去賣,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吧?”
張自享不解她此言何意,訥訥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