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起來,會喊我一聲「姐姐」,而我,也會接納這個弟弟。
我仍舊恨陳佩蘭,但我卻恨不起程瑜了,我們都姓程,身上流著同樣的血,而我,真的隻剩下他這麼一個親人了。
人少的時候,喬航抽空拿了個麵包給我,低聲說:「別餓壞了身體。」說完又出去忙去了。
這場喪禮是他幫我主持的,程瑜太小,陳佩蘭已經離開程家,而我這段時間昏昏沉沉的,雖然有過一次經驗,可到底不夠周全。
看到周晉商出現的時候,我愣了一下。
他恨程家,我一直知道,程家毀了他的生活,逼得他遠渡重洋,逼得我們各安天涯,我沒有想過他會出現在這裡。他走到我麵前,和我擁抱,低聲說:「節哀。」
我苦笑:「謝謝。」
他的臉色不是很好,唇色有些蒼白,起了皮,整個人被陰霾籠罩著。他低著頭,躊躇一會兒,開口:「對不起。」
我不明白他為何會對我說「對不起」,他看著我茫然的表情,不準備解答,而是囑咐著:「有什麼困難和我說,不要硬扛著。」
「嗯,」我點頭,心也越發軟了,忍不住流淚。
他用手擦乾我的眼淚,轉身離去。
程德勝的葬禮結束後,我不得不去麵對程氏的爛攤子。程氏的資產已經清算完畢,申請破產已經到了最後階段,陳佩蘭和程瑜已經離開程家老宅,住在外麵租的房子裡。陳佩蘭也曾來我這裡鬧過,程氏的資產已經凍結,她一無所有,而我卻還有老爺子留給我的資產,隻是我不曾理會她。她好日子過得太久了,也該嘗嘗一無所有的滋味。
去了程氏兩天之後,我就賴在家裡不想出去了,至於程氏,我如今隻是等通知而已。
這幾天喬航也沒有去上班,在家裡研究菜譜,嘗試著做菜。他比我有天分,雖然初次燉的湯算不上美味,卻也不難喝,不像我最開始的時候總擔心燒了廚房。
他不提工作上的事情,我也不說,我拔了家裡的網線,停了手機,翻出他以前收藏的碟片來看。我們將自己困在這小小的房子裡,不去理會外界的事情,維持著現有的平靜。
我的睡眠還是不好,每天晚上被噩夢驚醒,他睡眠很淺,總是我一醒他就醒了,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哄我,又去給我倒水,看著我漸漸平靜才鬆了口氣。接下來我很難入睡,他會給我講冷笑話,或者是繼續描繪我們還未開始的旅行,有時候我會睡著,有時候一直到天亮我都睜著眼睛看著他。他眼睛下方的黑眼圈漸漸加重,白天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打盹,我有時候捨不得叫醒他,就坐在一旁看他睡覺,有時候會害怕,於是將他叫醒。
我覺得自己現在有點神經質,開始害怕黑暗,害怕孤獨。關於程德勝的夢境還在繼續,有時候是他在太平間裡染了冰霜的樣子,有時候是他捂著眼睛痛哭的樣子,有時候會是我臆想中的他對我道歉的模樣,他說:「對不起,婧婧,我不知道。」
或許他真是不知道的,因此在知道後才會和陳佩蘭大吵一架,離婚,甚至自殺。
我不知道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態跳下來的,也不清楚在那一刻他是否對我感到愧疚,我隻知道,我很難過。
他是我的父親,哪怕我不願意承認。在我們爭吵的第二天,他就死了。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如果能夠回到過去,我一定不會和他爭吵,我希望他能夠好好地活著,哪怕他不在乎我,哪怕我們見麵後總是爭吵,哪怕我們一年到頭見不了一次麵,隻要他活著,就夠了。
這幾天康歡歡常過來,每當她過來的時候,我就拉著她和喬航一起鬥地主。這是我們小時候玩的遊戲,她沒什麼興趣,以前我拉著她玩得時候她總是一臉鄙視地問我:「程婧你幾歲了?」可是她現在倒是乖得很,陪我玩一天,一點都沒有不耐煩。
有時候她會留在我們這兒吃飯,喬航下廚。每當吃飯的時候她就敲著碗沒個正行地說:「喬三少廚藝不錯啊!這手藝,開個餐館絕對客似雲來!程婧你說說你運氣怎麼這麼好?這麼好的男人我怎麼就沒找到呢?」
「哈哈!趕緊相親去吧!」我毫不留情地揭她傷疤,「康歡歡你都二十五了,不趕緊找一個再過兩年你就被剩下來了!」
每當這時候康歡歡就會撲過來掐著我臉頰上的肉跟喬航建議:「喬少不如你甩了程婧咱倆勾搭到一起吧!」
喬航端著菜走出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興趣。」
「噗哈哈!」我忍不住笑得更歡了。
但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程氏還在,我還在等最終的結果。
康律師打電話過來那天,天氣很好,我一大早起來洗了床單被套,晾完之後拿了本書坐在陽台上看。
喬航有點潔癖,一大早起來就跑進浴室洗澡,出來的時候穿著白襯衣和灰色休閒西褲,頭髮垂下來,唇角帶著笑。陽光為他鍍上了一層朦朧的色彩,他的白襯衣在陽光下更亮了,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童話故事中的王子。
他將手中的茶放在桌上,我用腳輕輕地碰了碰他的膝蓋,笑著問:「王子殿下,你的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