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捉蟲)
我還記得很小的時候,老師問我們以後想幹什麼,回想起來,孩子的世界太過簡單,能想到的職業太多,多是科學家、老師之類。在這樣的回答中,我的答案難免有些另類——「我想開一間商店」。
我還記得老師聽到我的話時的驚訝,他問我「為什麼」,我說:「有了一家自己的商店,我就不會再挨餓。」那時我進入周家不久,曾經居無定所的時光牢牢地被刻在了我的記憶力,我害怕飢餓,害怕寒冷。
多年以後,我仍記得那時的童言稚語,也明白了那時的天真,卻再沒有了當初的想法。
人生中有太多不可預測,就像曾經那一段突然失控的時光,就像多年以後,我會站在講台上,看著下麵孩子天真的臉,心裡會升起一種滿足感。
我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名教師。
我自認為並非壞人,卻也並非正義感爆棚的好人,雖然在路邊看到乞討的時候我也會給錢,但大多數時候,我隻是漠然走過。這世界上有太多隱藏的黑暗,在某些人眼中,那些孩子不過棋子而已。
但當我看到那些孩子渴望的表情時,忍不住想起我的童年,在流浪的日子裡,我和周晉商也曾趴在學校門口看著從學校裡湧出的人流。於是我停下了腳步,留了下來。
這是位於我國中部的一個村莊,其實並不算偏僻,到縣城也不過一個小時的車程,卻因為山路崎嶇而無法發展。村莊裡的年輕人大多出去打工了,這個時代,種地並不能為他們帶來多少收入,因此天地大多荒蕪,也有身體好的老人會種幾分地。
村莊裡人不多,再加上有的孩子被帶出去在外麵唸書,學生很少,隻有四個年級。當他們年五年級的時候,就會去距離村莊有四十多分鐘車程的小學唸書。小學很舊,一層的磚瓦房,因為年陳太久,牆壁有些斑駁,教室不夠,因此兩個年級一個教室。和外麵的學校相比,這裡的硬件設施跟不上,就連老師,加上我也不過兩人。
另外一名老師姓安,是剛畢業兩年的大學生,本地人,考上大學後又來到了這裡,為此甚至和戀愛多年的女朋友分手。
從別人口中聽說這事兒時,我忍不住感歎:「這是真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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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和他說了起來,他聽後不過笑笑:「這裡太偏了,工資太低,幾乎沒人願意來這裡,但是如果沒有老師的話,這些孩子怎麼辦?他們太小了,讓他們現在去寄宿,根本連自己都照顧不過來,更別談學習,你覺得學校的孩子很少吧?」
我點頭,又聽他繼續說:「其實這還算多的,當他們離開這裡,漸漸長大,繼續唸書的孩子會越來越少,現在四年級有十九個孩子,這些孩子中,能順利讀完初中繼續念高中的,可能不會超過五個,而會念到大學的,能有一個就很好了。」說這話的時候,他看向操場上玩耍的孩子,表情溫和。
「為什麼?」
「因為錢,因為好玩,因為渴望外麵的世界,種種原因。」
這樣的話題太過沉重,我並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準備好上課的內容,去了教室。
看著教室裡這些小蘿蔔頭,我心裡突然覺得有點悲傷,我希望他們能有很好的人生,不求大富大貴,隻希望能夠幸福安康。
周晉商出現時我正在講課,講到一半眼角餘光突然看到窗外的人影,微微一愣,迅速結束下麵的內容,給孩子佈置好作業,和坐在第一排的二年級的班長說了一聲就出去了。
他站在陽光下,身上穿著黑色的風衣,手中把玩著墨鏡,微微閉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他隻是這樣站著,沒有特別的動作特別的表情,身後隻是低矮破敗的圍牆,但就算如此,遠遠看去,也成了一幅風景。
陽光有些刺眼,待在昏暗的房間裡太久,我有片刻的眩暈,清醒過後,向他走去。
我走到他麵前,和他擁抱,就像是普通的朋友:「怎麼過來了?」
「最近來這邊談個合作,」他微微側過頭,表情淡淡的,「如果談成的話,也許會在這邊開家分店。」
「那倒是不錯,」我點頭。
他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我,我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開玩笑:「我臉上沾了什麼東西嗎?」
「沒有,」他搖頭,想起什麼,又說,「我給你帶了不少東西過來,還有些吃的,待會兒你可以分給這些孩子。」
「沒必要這麼麻煩,這裡路也難走,你來一趟也不容易。」
「沒什麼,我想過來,」他向外走去,走了兩步又頓住,「你先回去上課吧!我去拿東西,待會兒直接把東西拿到你房間裡去。」
「也好,」我點頭,把鑰匙給他。
他一年前突然找到這裡,我不清楚他是通過什麼方式找過來的,但他的想法多少能猜到幾分,隻是他不提,我說了他也不過是笑笑,過段時間,照樣過來。他太瞭解我,知道怎樣的方式是我可以接受的,而他從不會去觸碰雷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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