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個屋簷下,交流卻並不多,他偶爾才能看到她皺著眉吃著麵包的樣子,那副表情,彷彿口中吃的不是食物而是毒藥。他覺得程婧這樣的表情有些好笑,而她發覺被看了很久之後也會惱怒,恨恨地瞪他一眼。
他在法國待的時間並不長,大部分時間還是在沉睡中過去的。在他回國的前一天晚上,坐在地板上,手肘撐在沙發上,仰著頭看著她,提議:「程婧,我們訂婚吧!」
當時的他以為這是用一段無愛的婚姻束縛著自己給自己的懲罰,他是在用自己今後可能不幸的人生報復自己的父母,但在很久以後他才想明白,或許那時候他已經動心,卻龜縮在過去,才給自己找了這樣的借口。
而在當時,程婧對這個提議的反應是冷笑:「你不是說想找到小璐嗎?還是男人都是這樣三心兩意?」
「這樣很好,不是嗎?你有了愛的人,我也有了愛的人,而我們注定將麵對一場商業聯姻式的婚姻,隻是一本證書而已,我不會幹涉你的生活,也希望你是如此,如果在結婚前你已經有愛人了,跟我說一下就行,這樣不好嗎?」
他不清楚程婧是怎麼想的,隻記得在第二天他拖著行李準備去機場的時候,程婧點頭:「好,訂婚之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回國後他有過一段混亂的日子,飛車打架,一周總能進一次警局做一次筆錄。在警察那裡掛了名,到最後警察一看到他就頭疼。這樣一直混到畢業,他進了喬氏掛了名,某天幡然醒悟,浪子回頭踏踏實實地工作起來。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他成為了經常被娛記拍下的人物,他的照片總會在第二天出現在母親的辦公桌上,然後他會接到母親的電話,並不長的對話,彷彿隻是為了告訴他「這個女孩不合適」。每當掛了電話他都會想到程婧,覺得有些可笑,在他父母眼中,程婧不過是枚棋子,因此在電話中他母親從未提起過這個名字。
想得多了,某一天他突然發現,這個人的模樣在自己的腦海裡那樣清晰,他可以輕易畫出她的肖像。也就是那時候,他萌生了去見她一次的想法,於是她真的這麼去做了。
隻是那次的法國之行不如第一次順利,他去了她最開始住的地方,卻得知她已經搬家,至於去了哪裡,房東並不清楚。他知道她念的是哪所大學,可他在那所學校裡遊蕩了一天,夜沒有見到程婧。
當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沒有規劃,隻憑一時興起就來了。這一天就像是他自編自演的一部默劇,全程都在尋找,直到最後才恍然大悟,這不過是個笑話而已。
他買了當晚的機票回國,從此再未去過那個國度。
再見到程婧的時候,他非常驚訝,但更多的還是窘迫,因此他繃著臉,佯裝冷漠。他打量著程婧,卻見對方的眼神有些躲閃,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惱怒,她回來了,找到了新的工作,可他卻對此一無所知。
他耍無賴跟她回了家,衝動之下說出逼她回國的話,但她的反抗卻讓他突然醒悟,他憑什麼管她?他是她的誰?未婚夫?可這其中的含義,他們都太過清楚,他最終摔門離去,可當他走出樓道,被風一吹後,整個人都清醒了。
黑夜裡,他給自己點了根煙。
他其實很清楚程婧給自己的定位,不是可以戀愛的人,而是絕對不可以愛上的人。正因為太過清楚,他才會感到絕望。
他們認識近七年,相處的時間不到三個月,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愛上程婧,他用近六年的時間去回憶程婧,回憶他們相處的短暫時光,然後愛上她。他覺得自己就像個瘋子,他認為自己需要清醒清醒。
但是當他在路邊撿到程婧的時候,他突然覺得,就這樣吧!瘋了就瘋了,愛了就愛了,就這樣吧!
他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去試探,卻不敢直接說出口,程婧就像是一個全身豎滿了刺的刺蝟,一旦覺得危險立刻會蜷縮起來,不讓人靠近分毫。
因此當他們醉酒之後稀裏糊塗上了床之後,矛盾爆發了。
其實也不算是稀裏糊塗,當時的他,還是有幾分意識的,因此他沉默地接受了程婧的指責,他無法辯駁,他就是這樣卑鄙,就像她說的那樣不堪。
那時的他,已經做好了程婧會離自己而去的準備,但老天終究是厚待他的,他們在一起了。
他曾以為自己進入了天堂,卻不想這隻是前奏,或許落入地獄的路途就是如此,蜜糖包裹著荊棘,在你不注意的時候,讓你遍體鱗傷。
事件再度重演,他的父親親手將他推入地獄。
程婧走了。
他並非沒有心理準備,可當他找不到他的時候,他還是慌了,將車開往他能夠想到的離開這座城市的客運站、火車站和機場,電話撥了一次又一次,卻一直都是沒有打通。
她離開了,不願意讓他知道。
傍晚時分,這座城市沐浴在夕陽下,漸漸陷入沉睡。
他給程婧發了一條短信:
婧婧,我等你,十年、二十年、直到白髮蒼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