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棄廟,看那大堂中間用石頭圍好的爐灶和其中的灰燼,想必常有路人宿在此處,此外,角落處還有一些沒有用掉的幹柴。

“今晚我們就在此處歇腳,”我站在門口,看了看昏暗的天色,故意大聲對兩個丫鬟道,“你們四處看看,最好再多拾些柴火來。”

兩人生好了火,便領命出門去了,我坐到靠牆的石頭上,從腰間抽出佩刀,拿出帕子細細擦拭。

說來,我學武至今從未真正和人交過手,師傅曾說,我的功夫隻能算尚可。因為沒有實戰經驗,便是我的刀法再嫻熟也沒有半分用處,若是真的動起手來,還得比心狠手辣,論這點我實在不行。

這時門外傳來嘚嘚的馬蹄聲,片刻便從昏暗的門外走近來一個人。我沉下臉,收起了刀,那人摘下鬥篷露出臉來,原來又是端木夕,說來真是越不想看到的人就越在眼前晃動。

他見了我擰著眉頭頓了頓腳步,隨即毫無誠意地拱了拱手,便繼續將馬牽到內堂避風的地方,然後一聲不響地坐到離我最遠的角落處,自顧自吃東西來。

我心裏沉重,也無意攀談,隻是將綁腿係緊,再把夜邀扔來的那把小刀別在了上麵,抬頭時無意間對上了他一雙探究的眼睛。對上我的目光,他反倒有些不自在的撇過了頭。

真是個奇怪的主,我腹議著,這時琴箏和墨硯抱著幹柴走了進來,見來的人之前投宿時見過,便與他點頭示意,過了片刻琴箏便悄悄在我耳邊問:“那夜裏……”

我朝她笑了笑:“放心,人家說不定比我們強。”

許是因為夜裏有場硬仗要打,我們三人都很沉默,吃了幾口幹的,喝了些水,琴箏和墨硯便坐到門口守著,我則靠牆假寐。

今夜滿月,月色將雪地照得一片明亮,風聲似是已歇,遠遠能聽到幾聲淒厲的狼嘯,嘯聲的尾音拖著長長的嗚咽,給靜謐的冬夜蒙上幾分陰森。

忽然,屋頂上傳來哢嚓一聲脆響,我立刻掙開了眼,握緊了刀柄,琴箏和墨硯也聽見了,紛紛拔出了劍來,對麵的端木夕則坐在地上抱胸靠牆,眼睛一瞬不眨地望著我們。

我雖未入過軍隊,但身為顏家的後代,從小便學過戰術手勢,說來這還是祖母創立的,連帶我身邊的兩個丫頭也會。

我飛快地對他們三人打著手勢道:關門,躲到供台下麵去!

琴箏和墨硯早有準備,看了手勢,立刻關門衝到了桌子底下,我看了一眼還在呆滯中的端木夕,一咬牙,衝過去將他拖到低下,還未躲好,幾發冷箭便猛地從屋頂射了下來,端木夕露在外麵的袍子邊角被釘在了地上。

我抬眼正對上端木夕那雙炯炯的眼睛,無意將他拖入水,我也很無奈,隻好抱歉地對他笑了笑。

我瞄了一眼大堂中間的篝火,拔出綁在腿上的小刀,抬手擲向掛在房梁上的水囊,啪地一聲,水囊應聲而破,水汩汩流出,澆滅了底下的篝火,霎時間屋裏陷入了一片漆黑。那頂上的人立刻補發了幾箭,撲撲撲三聲,像是在耳邊響起,多半是打在供桌上。

約莫過了一炷香時間,周圍靜悄悄地,隻有傳到耳邊的鼻息聲,伴著熱氣吹到臉龐。我等得心急,忍不住罵娘,夜邀這廝跑去哪了?

這時,外麵傳來的打鬥聲,我急忙鑽了出去,推開門,隻見一片銀白的夜雪之中,夜邀一身狐裘碧色長袍,手提一柄軟劍,正與五個身穿白色勁裝的蒙麵人纏鬥,地上赫然已經死了兩個,血流得地上紅白分明。

我鎖緊眉頭,拔刀衝了上去,其中兩個蒙麵人立刻舉刀砍來,我咬牙橫刀一擋,頂不住二人之力,不由退了兩步,身後琴箏和墨硯已經趕了過來,一邊一個將兩人夾在中間。

這時隻聽身旁錚錚錚連聲疾響,夜邀挑去與他纏鬥的幾人手上的兵刃,那幾人眼看大勢已去,立刻服毒倒了下去。

我見了著急,衝他吼道:“活口!”

他隻能無奈地笑了笑,我立刻轉過頭查看被丫鬟圍在中間的兩個,剛抓住其中一人的下顎,便發現兩人已經毒發,倒下死了。

“又是白費功夫!”我恨恨地咬了咬嘴唇。

這時忽然夜邀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虛著眼地對我道:“我可是,盡力了,你放過我……”

還沒說完便軟了下來,我趕緊去扶,手上一片濕漉,這才發現他肩上中了一箭,血已濕了半邊衣襟,低頭看他,他臉色慘白,額角上還有汗水滲出。

我驚道:“怎麼樣!?”

他依舊不知死活地用臉,在我胸口蹭了蹭,虛弱的臉上扯出幾分笑意道:“還不錯……”

這一刻,我恨我自己不能將他一掌打飛。

因為夜邀傷在肩上,我和墨硯琴箏三人為了避嫌,不好為他治療,情急之下我隻好去麻煩端木夕。許是因為先前也算是救過他,他並未推辭,還拿出了身上的傷藥給夜邀用。

幸好這次箭矢未淬毒,也為刺入骨中,他不過是失血過多,剩下的皮肉傷休息一段日子便會痊愈。

安頓好他,我拿著手中的黑色箭矢,站在門口,望著東方漸漸升起的紅日,金色的陽光鍍在積雪上,整片雪像是散發著金燦燦的光芒,刺得人睜不開眼,不遠處的沙棘樹早已一片枯敗,結上了冰雪,卻襯得上麵的沙棘果越發晶瑩火紅,如顆顆寶石般懸掛在枝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