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文字段落。但是當生的希望僅限於對個人生理特征的維持,貧窘交迫中就總會期望暗夜中火柴點燃後那一點溫暖與微光。這或許就是詩詞歌賦對於人類的意義,一字,一句,一曲,都會勾起所背負的種種沉重,讓傾訴的話自然的流淌。
秦雨珊點頭,“我說了,說出來也好。總憋著,我真會瘋掉的。女兒還小,我不能說,同事是陌生的。朋友,都有自己的事。我倒是想信教去懺悔室,但又怕臨時抱佛腳,菩薩顯不心誠。你看,我連基督與神佛都分不清,凡事都靠自己忍著。可是不忍,又有什麼法子呢?總不能把埋在地底下的人都挖起來問他們個究竟。去的人已經去了,活下來的人還要活著。這口氣,你以為我當真願意忍下,不過是不得已。但凡我有點辦法,我都不會----”她停下來,似有所思。
關重山立刻問;“你有辦法對不對?”
秦雨珊搖頭,“也不是辦法。隻是,”
“是有人願意幫你,你卻不知道該不該接受?”
秦雨珊驚訝至極,脫口道:“你怎麼知道?”
陽光這樣好,在她嘴角粘著黃黃軟軟的一小塊酥皮。關重山極力壓製自己手指的衝動,別開臉說:“你的心思都在臉上啦。”
他又說:“你是成年人,要做什麼樣的選擇都由得你,你自己也有承擔的心理準備。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孩子,有沒有想過關沁。有沒有想過日後關沁成年,你怎麼向她如今發生的所有事實。還有,你目前的經濟處境決定了關沁所受教育程度的遠景,舉個例子吧,在關沁足夠努力的前提下,你卻無能為力。作為母親,難道你不會因此而歉疚,因此而痛苦嗎?更何況孩子成年自有思量,當她知道,自己童年生活的困窘,既是因為自己生父與祖母的失德,也是因為自己母親的軟弱,你覺得孩子會怎麼看你?雨珊,我們生活在一個真實的世界,銀子誠然不是最重要,但銀子真的限製了一個人的未來。拿回你該拿的,哪怕為此付出自己的臉麵,但是,你是母親,這是一個母親在為自己的兒女做出努力。你在害怕什麼呢?是害怕麵對你先生的前任情婦,還是害怕麵對自己內心的衝突。”
關重山深深的,深深的看著秦雨珊,把她的手再次捏緊,再輕輕抹去嘴角的酥皮。他眼神閃爍,明淨如春光。聲音醇厚有力,“雨珊,善良不是為了容忍作惡。勇敢是將過去踩在腳下踏步前行,而不是視而不見深埋在心。”
“相識即是緣分,有什麼都說出來,我總會幫你的。”他說。關重山想,他一向是了解她的。心軟,向來是輕信的性子。骨子的東西,曆盡百折而不變。果然,秦雨珊聽到這最後一句,堪堪淚落。於是竹筒倒豆子,雖然說的是大概,但如何與關重山相識,因為什麼結婚,孩子誕育的原因,嚴沁的房子公司存款,盡數說個幹淨。
除了周芳的錢全部到了嚴沁手上是個意外,其餘的事,關重山盡皆了然於心。他一邊聽,一邊思量,難道秦雨珊就不知道什麼叫做“人前隻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這樣傻,這樣愚蠢,這樣識不得人麵詭心,怪不得前世今生他都不喜歡。如今隻是盡義務,盡責任。他歎氣,深深歎氣,在心裏。臉上卻忽而驚訝,忽而憤怒,表情時時隨著秦雨珊的話語節奏在走,一派知心人的模樣。
秦雨珊感動極了。說到激動處,也沒在意自己的手是不是一直放在關重山的掌中。春日日光瀲灩,綠樹隨風起舞,翩翩落在他們肩上。關重山記得他從沒吻過她,正如她未曾親密的擁他在懷裏。他們原本是陌生人,以後也終將陌路。誰還會記得這個春日的溫暖?一個手持相機的男子跑過來,手裏拿著一張快照,“二十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