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超市的門大開著,幾個貨架掉在地上,一地的水果,踩碎踩爛的七七八八,貨架上安全的幾排倒是看著都很新鮮,散發著誘人的水果清香,皮比較厚的瓜類也都完好,顯然在末日爆發的那一刻這裏並沒有起多少衝突。
書沐白下車先繞著周圍的幾家店麵看了一圈,黑色的膠底短靴走路無聲,確認安全之後回來敲了敲後車門。
陽光下穿著灰色毛衣的男人看起來很高大,清爽的短發利落分開,露出一雙堅毅有神的眼睛,所有星光都被收斂進了眼眸深處,薄唇輕輕抿著,嚴肅的臉看起來很是可靠。
錢小果顫顫巍巍地下了車,跟在他的身後朝要去的地方走,安靜如雞。
如果可以,她很想說她後悔說出要救人的話,讓那群在美國就丟下她的同學變喪屍去吧,但是看到書沐白因為她果斷下車而露出的讚許的眼神,她的喉嚨又卡了殼。
身為一個普通人,大場麵也不是沒見過,但這種場麵她真的沒見過,生死攸關,喪屍片在電影分類裏麵屬於科幻變異,在現實中出現就是不擇不扣的恐怖片加驚悚片,稍不留神命就沒了,死前可能還要被咬上那麼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口,多疼啊!
這麼想著,她覺得身周充滿了寒氣,像幹冰一樣不斷往她身上吹,隻跟著走了兩步,頭皮就全麻了,渾身緊繃到極點。
最可怕的是,書沐白在這個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有喪屍?!
錢小果驚嚇地抬頭,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身體微微發抖。
書沐白輕輕歎了一口氣,反手拍了拍她的頭,修長的手指在她柔軟的發間穿過,摸到了她因為太過害怕而顯得冰涼的體溫。
“你要是害怕的話,可以回車上,你剛剛說的路線我一個人應該能找到。”他轉身彎腰湊近她,壓低了小小聲說話。
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灰色毛衣上噴濺到的斑斑血跡,幹涸成紅褐色的血把他的大半邊肩膀染成一塊一塊,再往上是他說話間震顫的喉結,以及喉結上那顆若隱若現的紅痣,顏色妖冶。
一天一夜過去,他身上的鬆木味道依舊,撲在鼻尖,莫名的令人安心。
很奇妙的,仿佛被蠱惑一般,錢小果的牙齒在打顫,腦袋卻不由自主搖了搖,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透出了一股堅決。
“我必須過去,他們都是我的同學,我們畫室的陽台沒有標識物不好找,我給你指路。”
書沐白和她對視,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兩秒後,他好看的眉毛微揚,大掌用力揉了揉她的頭發,沒再說話,朝她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轉身繼續朝原定的巷子走去。
錢小果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麵,警惕地四處掃視,像一隻望風的小鬆鼠。
這條巷子是樓與樓之間的縫隙,能容兩個人並肩通過,兩米深的地方有一扇往外開著的水果店的小門,五十公分左右,很窄,但也擋住了大部分視線,讓人看不到巷子深處。
書沐白微微蹲低身體,拎著大扳手,幾步過去,側著身子貼牆探頭往門後看了一眼。
錢小果屏住了呼吸……
書沐白把門輕輕帶上,巷子後麵視線所及空無一人,也沒有喪屍,但是中間倒著幾輛共享單車,還有兩扇門遮擋視線。
他繼續往裏麵走。
錢小果吸氣,吐氣,手腳發涼,伸手抓住他的衣服下擺,硬著頭皮跟著他深入巷子。
周圍並不是很安靜,隱隱能聽到人走動的聲音,還有喪屍的低吼聲,仿佛生存遊戲的背景音樂,讓人神經緊繃。
欣榮小區是一個舊小區,保留了二十年前“柴草間”的設計,這一條不長的巷子連接了內外街,左右兩邊全是對稱的那種五十公分左右的小門,每隔兩米就有一個,這些柴草間大部分都被改成了倉庫或者停自行車的地方,昨天屍潮爆發的時候正好是下班下學高峰期,很難保證不會有正好變成喪屍的人。
兩個人繼續往裏麵走,腳步很慢,每一步都盡量不發出聲音。
第二扇門左右兩邊都緊緊關著,看鎖頭也是鏽跡斑斑,應該已經關了挺長時間沒有開過。
第三扇門左邊那扇半開著,光線能照到的地方有一條倒在地上的腿,煙灰色西裝褲,白襪子,黑皮鞋。
錢小果生怕自己沒用地叫出來,趕緊捂住嘴,結果手上拿著的小扳手一下敲到了她的牙,發出“哢”的一聲脆響。
書沐白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她捂著牙連連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丟臉丟慣了,真的沒事!
那扇門裏麵是一具死屍,身上和地上都沒有血跡,趴在地上,脖子扭了180度,腦袋朝上,從他死不瞑目猙獰的紅色眼睛裏,能看到曾經是喪屍的模樣。
書沐白隻看了一眼,就把門關上了,沒讓錢小果看到,讓這個柴草間成為那個陌生男人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