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森掃了眼突然謙和起來的齊雪生,笑道:“她是什麼奇女子不成?不過是遠房親戚罷了,齊老板何必替她賠不是?莫非——”
他舉起手,阻止袁森出言不遜。“秦小姐到這兒是‘聽戲’不是‘看戲’,坐哪兒一點也沒差別,您別白費心思了。”
“您甭在我前頭賣學問,這兩個差別在哪兒了?”袁森哼笑。
“她眼盲,根本看不見,袁老板跟她計較什麼?”齊雪生繃起臉。
袁森呆了,看著凝肅的齊雪生,沉思幾秒,突然走到秦弱水跟前,伸出五指,在她麵前晃了晃,秦弱水表情依舊,眼眨也不眨,沒察覺有人近在咫尺,袁森歪歪嘴,對齊雪生道:“真想不到,可惜啊!”手一揮,領著隨從走了。
何帆雀躍地拉住齊雪生,“舅舅,還好您也來了。”
“到我包廂去吧!”他一臉不買帳,兩兄妹不敢多言,領著秦弱水轉進樓梯,他墊最後,望著秦弱水的背影,他向前喚:“秦小姐,請留步。小帆先上樓吧!”何帆猶豫了一下,不敢違逆親舅,隨何平上樓去了。
秦弱水掙脫何帆的手,道:“舅爺有事?”
他趨近一步,知她看不見,唇附在她耳際道:“外麵險惡,女人能待在家就待在家,少跟著小平他們起哄,惹了事,對你對何家都沒有好處。”
她靜靜聆聽,眼波閃爍,驀地微笑,毫無愧色。“原來舅爺也瞧不起女人,既然如此,請領我回小平包廂坐,我不擾舅爺了。”
他怔住,頓時明白袁森為何因她不悅,他大掌抓住她的手肘,將她推到走道旁,凜聲道:“你要搞清楚,何家沒事便罷,有了事可保不了你,現下可不是什麼太平盛世,你別讓人難為。”
“我明白,舅爺不必激動,我一個盲眼女子,起得了什麼作用?倒是舅爺,您凡事都明著來,姓袁的不會咽下這口氣的。”
她眼珠定定停留在他臉上,神色堅毅,她心比眼明,竟使他語塞,不過是個弱女子罷了,敢直言教訓他?
他麵色一整,甩袖便走。
“舅爺,您要把我扔在這兒麼?不怕我丟了何家的臉?”她察覺到了什麼,麵無表情提醒他。
他停下腳步,吸了口氣,悻悻地回身握住她的手。“既然少不了人幫,就安份點,口齒伶俐隻會招禍。”
“我也是見人說人話的。”她讓他牽著走,嘴巴仍不示弱。“舅爺受不起麼?”
“你見得到誰?”他不禁刻薄起來。
“我感覺得到。”
他一震,決定不再說話,掌心裏柔若無骨的五指緊緊扣住他,似乎怕他放手。
他勾唇冷笑——多倔強的女人,黑暗一片的世界裏,她憑恃什麼斷言一切?她自身都難保啊!
她睜大著眼,讓前方手電筒的光直照進眸底,醫生端詳了半晌,搖搖頭道:“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她輕輕一笑,這話聽多了,也沒感覺了。她不覺失望,她甚至想安慰何太太,在黑暗裏她感到安全,適應得很好,短短三個月,已經由震駭轉為平靜接受了,隻是怕成為何家累贅,她說不出口。何太太看了醫生一眼,對角落的小鵑道:“先送小姐回家,老王的車在那等著,我有話和大夫說。”
她乖從地任由小鵑扶到門外,在半掩的門縫中聽到了何太太焦急的垂問。
“陳大夫,您是留洋的,難不成瞧不出她的毛病來?”
年輕的麵龐納悶著,“這個……我想請問,她眼盲前,是否看到或遇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