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雪生在外人麵前改變不大,蹙眉的習慣依舊,聽人說話的耐性更是沒進展,但在秦弱水屋內原本沉默居多的他,對秦弱水卻開始像老爹似的管束起來,從歇寢時間到穿衣多寡、吃食冷熱,都可以挑撿出不是,秦弱水一味笑咪咪,也不反抗,一等他離開便自行其是,快活得不似個病人。
“怎麼會呢?作主人也有說錯話的時候,你別放心上。”秦弱水咬著筆杆,思緒飛到幾哩外的男人身上了。
今晚他會晚回來,要和生意上的對象上館子商談,館子名叫“思樂軒”,不倫不類的,讓她心生古怪。
小鵑踏下涼亭石階,欲回屋取水,前方嚴婉茵若有所思地走近,在俯案疾書的女人對角落坐。
“姐姐。”秦弱水有禮地喚了聲,笑麵迎人,和以前的戒慎判若雲泥。
“天氣熱,你應該回屋裏去,不該在這吹風。”嚴婉茵照例寒暄,冷嗓無關切之情。
個把月了,齊雪生把秦弱水救回後,衣不解帶照料,不再踏進元配房裏一步。秦弱水始料未及的複原,更進而複明,別說上頭幾個老人用打量怪物的眼光評量她,連家仆們彼此間都在傳聞著她失蹤的那幾個鍾頭,怕是遇著了什麼巫醫術士,從綁匪手中救了她以後,再賜她光明,未來也不知要付出何種代價,眾人怕沾染不吉,一個個見了她敬而遠之。
嚴婉茵非鄉下婦孺,自是不采納這種神怪之說,她隻知道,齊雪生是更形陌生了。原以為秦弱水不是永久的對手,男人總會生厭,然而她眼疾一除,風姿更勝以往,顯得從容大方,和說不出的愉快,近來更不避諱地在齊宅各處走動,主動到前堂請安,適應起齊家生活了。
“謝謝姐姐關心。”聞聲不如一見,嚴婉茵的外形頗洋化,五官大而搶眼,穿著近年來型式簡化的流行旗袍,二十五歲的豐華正盛,她定定地瞧著,目不轉睛,瞧到嚴婉茵手腳不知如何正確擺放時,才嫣然一笑。
“姐姐真美。”
擺著這樣的美人兒不顧,可見齊雪生是真喜愛自己的。
眼波、語氣裏盡是讚歎,還帶著放心的意味,嚴婉茵摸不著頭緒,起了慍意。
“這次你大難不死,我替雪生高興,不過你記得,花無千日好,男人不會是你想像的從一而終,你心裏有個底,將來不會太難熬。”話裏藏針,卻麵如桃花。
她深表同意地點點頭,“我明白,所以那次我掉進水裏,並沒有怪姐姐,姐姐的難受我了解。”
嚴婉茵神色驟變,指著她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想嫁禍?”
她斂起笑容,明眸誠摯動人。“對不起,當初進齊家,我沒想要和姐姐搶人的,愛上雪生,是樁意外,也身不由己,姐姐如果恨我,我無話可說,若異地而處,我不見得做得比姐姐更好,我心知肚明,所以從未向雪生再提起那件事。”
嚴婉茵一時語塞,不敢出言反駁,怕秦弱水手裏有她的把柄,便撇唇道:“你知道就好,若是你,可不就哭天搶地了。”
她搖搖頭,俯首又寫了幾個字。“哭天搶地也要不回男人心的,男人若離了心,我會請求離婚。”
嚴婉茵大驚,拍桌斥道:“你書多讀了幾年,也學那些新派知識份子搞這套?太離譜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平靜應道:“如果對感情沒期待,互不聞問也罷,相安無事便可;如果曾經盟約,不離不棄,卻又見異思遷,情逝緣滅,那又何必委屈自己,終身痛苦?女人也可以另覓良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