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段(3 / 3)

“小鵑,你留下,陪著奶娘,我回蘇州去。”

她攀著白牆,不斷地嘔吐,一路上為了避免暈車的後遺症,除了水,她全無進食,渾身乏力到已難站穩,她終於能體會到從前齊雪生一路護持她的辛苦了。

城裏原本熱鬧的市井空蕩不少,路人行色匆匆,有些商家被劫掠一空,許多避難的人家在停戰後又回頭收拾淩亂的家園,街上偶有戰贏一方的士兵在行走,她怕引人注目,專挑小巷走,繞了幾圈之後,終於摸進了齊家後院。

如她所料,舉宅淨空,連隻貓也沒有,但裏頭陳設出奇的完好無缺,彷佛家人隻是出一趟遠門,隨時會回來。

人呢?大大小小二十幾口人,連臥病在床的老人也不在了。

她夢遊似地繞了又繞,看能不能尋到人跡,確定無人後,頹喪地停在自己的院落前。

手一推,門沒有鎖上,她急忙奔進屋內,跪在地上,拉出一個大型木製行李箱,掀開後,將所有衣物隨意扔在一旁,抓起底下的小木盒,打開盒蓋,裏頭的六顆雨花石安然無恙。

她鬆了一口氣,靠在椅腳上,平靜後,瞬間所有的疑問如泉湧上。

他們都去了何處?為什麼齊雪生不帶她離開長沙?她難道不能共患難嗎?她思念成疾,他呢?人去樓空,她該去哪裏尋他?

她撐著椅座站直,驀地,外頭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和交談的人聲,她精神一振,踉踉蹌蹌衝出去,在外頭的梧桐樹下,見到了一男一女,她訝異地睜大眼,說不出一個字。

“秦弱水,你怎麼回來了?”嚴婉茵冷勾柳眉,掛著蔑笑,她一身整齊的黃底碎花旗袍、摩登女鞋,撐把陽傘,後頭跟著搬運工模樣的壯漢。

“我回來看看。姐姐知不知道大夥兒都到哪兒了?”無視於對方的敵意,她急切地向前問。

嚴婉茵妝點過的美目掃了她一圈,突地咧開朱唇,笑得快意極了。“到哪兒?到上海去啦!那個把你當寶的男人沒告訴你嗎?你看起來很狼狽,自己從長沙回來的?小鵑呢?”

“上海?”她罔若未聞地重複。

“你真像海外回來的,哈也不知,齊雪生是把你當寶還是當傻瓜,這麼重要的事也不通知你?早在打混仗前,他就先籌畫好了,工廠和商鋪停業,全家暫時到上海避難去了,大概要十天後才決定回不回來。”嚴婉茵笑道。

“上海?”她又默念了一次,忽然抬頭問:“那麼姐姐為何在此?”

嚴婉茵聞言,尖聲笑起來。“我是來拿我的東西的。這次我提前從上海回來,是因為我決定了,我不想一輩子耗在齊家,你不是說過,女人可以另覓良緣,自有一片天,我會如你所願,和齊雪生離婚,將來男婚女嫁各不相幹。我嚴家不比齊家差,供我這個女兒下半輩子自由自在還不難。”

她呆若木雞。“為什麼突然——”

嚴婉茵飄著香水的臉湊近她,她屏息不動,香水的嗆濃開始令她暈眩。

“為什麼?因為走了一個你,又來了一個曾懷梅!我嚴婉茵自恃條件不差,你的出現已經是我的極限,沒想到還得忍受下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出現在我家,我這一生,難不成就看著你們這些女人來來去去幹瞪眼,還得故作大方?不!我不玩了!我不相信我找不到一個不介意我生不出孩子,又能真正待我好的男人!至於你,就自求多福吧!”

“誰是曾懷梅?怎麼來的?”她轉著空洞的眼珠,無法立即消化這一番天外飛來的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