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測試以後,在以伊路米為首的揍敵客家人鞭策下,我養成了睡覺時也保持警惕的習慣。感覺到危險時,身體會根據對方的危險程度自動做出反應:實力比我弱的,直接鞭子招呼;實力相當或稍強一些的,及時睜眼避開;實力強太多的,發動瞬移,走為上策。

這種機製其實很自私。如果有同伴在旁邊,而我又這樣逃走的話,就等於背叛了同伴。不過,在可能有危險的地方——比如在友克鑫——我都是一個人睡。

今晚例外。醒來的時候,紅色塑料桶外的天色還是暗淡的深藍。手上鞭子已經甩了出去,我才睜開眼,看到尼爾緊貼著牆,驚恐的大眼睛裏噙滿淚水,顫唞的嘴唇吐出斷續的音節。

“嗚……嗚啊……哇啊啊……”

他的目光所在,我的鞭子纏在一隻大手上,還未能分辨出顏色的深色液體滴落在地板上。

“忘了用‘硬’,看來我的修行還沒到家。”伊茲扯開半邊嘴角,自嘲似地笑笑,“好鞭子。”

“對不起,習慣反應。”我坐起來,收了鞭子,望向尼爾,“想要你就直說啊。那些巧克力,本來就打算留下作謝禮的。”

小男孩似乎沒緩過勁來,還低著頭小聲抽噎。於是我掏出巧克力,扔了過去。正好落在他懷裏,嚇了他一跳。他愣愣地看著包裝袋,像先按暫停又按開始鍵一樣,忽然將髒兮兮的小手伸進去,抓出一大把糖果。

本以為他會狼吞虎咽的,誰料他又把巧克力放了回去,起身將整個袋子收到一個大盒子裏。想留著慢慢吃嗎……還是想和爺爺一起分享?格雷雖然看上去很老,牙齒倒還齊全。唔,我怎麼又開始胡思亂想了。環視四周——格雷不在,應該是出去做準備了。

“沒事嗎?”看著伊茲往手上纏繃帶,我有點不好意思。

“啊哈哈~小姐是在擔心我嗎?”他眯起眼笑道,“這點小傷不用擔心。我做了好事啊。母親總說,做好事的人會長命。”

“……”難道伊狄老太太真的信神?實在無法把情報部長與宗教信徒聯想到一起……

“我沒想偷你的巧克力。”背著身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尼爾轉過臉來,小獸一樣的眼神似乎要比初見時柔和一些,“我想……你們身上應該有……筆之類的。”

筆?

他看了伊茲一眼,咬了咬嘴唇,好不容易才開口:“名字。我的床,我想留下自己的名字。”

原來是這麼回事。筆嗎……貌似真帶了一隻,還是簽字筆。

房間的光線一暗,是格雷爺爺在入口處探頭探腦。

“丫頭,到時間了。”

將筆扔給小男孩,我又爬了一次塑料桶。

除念的過程……實在是不想說。

方圓500米內的垃圾山,都是格雷的領土。木乃伊老爺爺帶我爬上這裏最高的垃圾山——據他說,這裏能接收到最多的“熱光”。

我們側對著東邊,天色即將破曉。

“跪下。”他說。

“……啊?”

“閉眼。”

“……”我已經懶得驚訝了。

“你的頭發也是黑色?”格雷忽然問。

“啊。”發根已長出黑色的新發來。我沒有再去染發,也沒有易容。認識我那張臉的比認識這張臉的還多,以真麵目示人反而比較安全。

“真少見,”老人喃喃道,“像你這樣頭發和眼睛都是純黑的,我活了這麼多年,也就見過一對母子而已……啊,廢話說得有點多,人一老就喜歡懷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