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疙瘩掉一地。
“爺、爺爺。”若非他使勁給我使眼色,我一定會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叫你個頭啊叫!
“哦哦……”脫線爺爺激動得握住我的手,忽然一使力,捏得我的右手吱嘎作響。
“丫頭。”渾濁的黃眼珠在更加臘黃的眼窩裏滾動,“你是為了除念而來的吧?”
我拚命點頭。一直維持絕的狀態,果然很容易引起懷疑啊。不過,這老人家的力氣還挺大。他就是伊狄所說的除念師?
“她被人封了念,請您務必幫忙。”伊茲鄭重地盯著老人。
“哼。她根本不是你妻子,連女朋友都不是。”格雷終於放開我的手,“別以為我已經老糊塗了。”好犀利的老人。
“爺爺的眼力越來越好了。”伊茲倒也不惱,好像被他識破是家常便飯,“既然如此,爺爺一定也知道介紹她來的是誰。”
格雷盯著他看了片刻,抬起胳膊搔了搔海帶樣的亂發,粗嘎的嗓音像從喉結裏擠出來似的:“是伊狄嗎……那就沒辦法了。”
不僅收了流星街出身的人作養子,還跟流星街的除念師有這種交情,該說不愧是情報部部長嗎……考慮獵人協會高級幹部與流星街的密切關係,即便兩者之間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協定,我也不會太驚訝了。
路上跟伊茲東拉西扯,也並非一無所獲。雖然一口一個“爺爺”,格雷卻不是伊茲的血親。流星街是世界的垃圾場,在這裏可以丟棄任何東西,包括剛出生不久的嬰兒。諷刺的是,這裏的孩子往往是被自己的親人拋棄的。有些是天生殘疾,有些是私生子,有些則是因為天賦異稟為家人所恐懼。
“剛來的時候,還沒到能記住名字的年紀。”伊茲斜斜地倚靠著木板拚成的牆,懶洋洋地看格雷為除念做準備,“遇到爺爺是在12歲的時候。我在這張床上睡了8年——地點經常變,床還是同一張。”他忽然掀開床角,炫耀一般地對尼爾擠眉弄眼道:“看!上麵有我的名字哦!”尼爾便又撲了上去,同他打成一團。說是打,在我看來卻像父子間的玩鬧。
屋內很暗,掏出手機照了照,才看清棕褐色破布上龍飛鳳舞的黑色筆跡。
“原本就叫這個名?不是伊狄部長讓你改的?”
“母親是個很通情達理的人。”提起那位老太太,他的語氣聽上去很溫暖。
“蠟燭,蠟燭用光了。”格雷冷不丁地插嘴,“你們倆有帶蠟燭嗎?”
我晃了晃手機,屏幕的光斑在木乃伊的臉上來回掃描。剛剛還在跟伊茲打得不可開交的尼爾,回頭看到格雷的刹那,哇地一聲跳起來,細胳膊細腿纏住伊茲的腦袋。
“這玩意不管用。”格雷晃了晃枯草樣的白發。
“手電筒還有電嗎?”我看向伊茲。
“手電筒也不行。”他把尼爾抱回地麵,解釋道,“爺爺的能力發動需要熱光,像太陽或者蠟燭之類。”
“冷光源不是利用化學能、電能激發的光源嗎?”我皺眉,“手機的光是冷光沒錯,不過蠟燭應該是冷光源,手電筒應該是熱光源啊。”
“丫頭,你說的是什麼東西?”格雷一臉迷茫。
“……”我也迷茫了。
“爺爺覺得熱就行。”伊茲拍了拍我的腦袋,“反過來講,就算是大火球,隻要爺爺認為它‘冷’,它就是冷光。”
“……哦。”這是個主觀的世界啊。
“嘛,看樣子隻能等到明天早上了。”格雷搔了搔腦袋,“等太陽升起來就開始。”見我從背包裏拿睡袋,他瞟了我一眼,“別睡過頭了。”
感受到尼爾投射過來的視線,我有今天晚上會失眠的預感。可惜,這次預感沒能應驗。鑽進睡袋,一閉眼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