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上濁世的陰霾,空氣凝重而詭異,一眾學生本是不明所以,此番隻覺頂上壓著重重疑雲,隻紛紛聚攏在那窗柩下一處小小的角落裏。許久,那梅龍才歎了聲:“唉——我雖跟蹤了你,可你方才也咬得我不輕,先前欠你的如今算是肉償了。瞧這手上的傷,你果然就是一蛇蠍女子,真心歹毒。”

窗柩外頭瀉入一泓救世的曙光,安然恬靜依附著監獄的水泥汙牆,四下裏黑鴉鴉一片,一簇簇的明亮零零碎碎仿若夜幕懸星,而她隻是遙遙地仰望那道窗沿,好似要看穿塵世紛菲,一眼一眼望穿秋水,心中苦澀如同含杏,默然開口:“可不是麼?我就是這樣的蛇蠍心腸,因為他,我竟那麼努力地想變得歹毒……”

☆、【第二章】(2)無奈人心懸利劍

【第二章】(2)無奈人心懸利劍

不覺間,勁風起,葉紛落,風雖勁卻不刺骨,沙沙刮過苑子的竹林倒生生將這樓閣上的人裹了一個透心涼。碧瑤踩著窸窸簌簌的步子走來,反手推開了跟前的門,屋子裏忽攸著淡淡的藥香,她邁開步去,七彩琉璃窗的餘輝染得榻上的人兒臉上稍微有了點生氣,她輕喚道:“夫人?”

那甄茜怏怏地說:“碧瑤,去開一點窗子,這屋子一天到晚悶悶的,敢情要悶得我心裏發慌。”碧瑤將藥擱下,就去開窗子,卻不敢開太大,怕凍了夫人的身子,才開出一道細縫來,那秋風便乘虛而入,吹得窗台上那盆小巧精致的桐葉盆景簌簌作響,娃娃撒嬌那般的不住搖頭。

碧瑤儻侃道:“總司令可真有心,知道夫人不方便行走,可又答應了夫人要一塊兒賞桐,特意讓花匠連夜做好送過來,夫人不知道那花匠頂著兩隻成雙成對的黑眼圈兒那逗趣樣子。”那甄茜臉上嵌著兩個圓潤的小梨窩,上邊兒的笑意雖然輕描淡寫,心底卻是如醮*,瞧著那桐葉盆栽細細吟起來:“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忽爾回頭,那傅作翊已大步邁進來,藏青色的軍帽沿沾著一根一根的白馬毛,柔軟地棲息在他的鬢角處,瞧著倒像是個染了白發裝老頭的壯後生,忒滑稽,見他緩緩摘下軍帽,她頃刻間玩心大起,正要張口取笑,他卻已經先發製人:“今日怎麼這樣好興致,竟吟起詩來,是不是悶得慌了?要不等你身子好些,我叫寶軒戲班裏那名角兒來唱上一曲?”說罷也坐到了床沿上,碧瑤自然識趣地退了下去,卻沒走開,隻默默地守著門口。

那甄茜替他摘下鬢角的馬毛,知道他方才是從馬場閱兵回來,衣服也來不及換便心心念念著來看她,心裏一番感動漸漸化開去,嗔道:“那戲目由我點,就點一出《長阪坡》,其餘的都不看。”傅作翊見她難得的好精神,心情大好,拿過桌麵兒上的藥,雖是責罵倒似誘哄:“你若是將這藥飲得一滴不剩,我就依你。”她驀地綻開了笑顏,映在傅作翊的瞳孔裏倒成了眉眼俱笑,隻輕輕搖著他手肘,說:“我要你喂著我吃。”他故作為難地問:“那……用嘴喂?”她此時又是羞又是氣,從臉頰一直燒到耳根子去,紅紅的似極了那鼓鼓囊囊的熟稔牡丹,卻是鄭重其事地聲明:“你若再這樣不正經,我回頭打電話給爸爸上報說你欺負我,待薄我,虐待我!”

傅作翊原是忌諱甄景天,眼裏的笑意一點一點黯下去,隻默不作聲喂著她吃藥,那甄茜亦知曉他本不甘屈於父親的壓製,竟一時失言,此時隻安安靜靜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著藥,偶爾微微抬眼觀察他的神色。

吃過藥,碧瑤便被喚進去服侍甄茜睡下了,傅作翊吩咐了幾句話,突然想起一碼子事兒來,問:“夫人最近也沒怎麼喊疼了,是不是你們私底下在藥裏多配了些鴉片?”碧瑤忙晃著手回他:“總司令可是誤會咱們這些下人了,那黎醫生交待著盡量少吃,這陣子瞧著夫人好些了,那東西就一點一點減著量來配,想是癮子沒那麼密了才是。”傅作翊點頭道:“是該這樣做,你回頭領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