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總司令,光總是溫暖的,拿著燈出門會暖和些。”
他一手接過來,步履匆匆地走出去幾步,卻忽爾在樓道口前慢下腳步,回頭道:“曉陽,我其實一直沒將你視作下屬,你我之間……情同手足,是出生入死,肝膽相照的兄弟……”話音猶未落,他便已消失在偌大的樓道裏,啪嗒嗒的馬靴聲漸漸遠去……
☆、【十七章】(1)咬金斷玉情甘願
【第十七章】(1)咬金斷玉情甘願
梅龍將關雪送至司令府正大門的時候已是晚上八點多,盛京近年來雖受到了洋派影響,可不少大戶人家卻依舊保留著一些傳統的舊觀念,那司令府便是其一,府上人口雜多,自然是非也就多,如此一來,日久年深,適當的避嫌便成了一種習慣,一種生存手段。眼下他們雖則已有婚約,可二人究竟還未正式完婚,那梅龍自然沒有將她送回小瓊樓的理由,再者,倘若二人已是新婚夫婦,嫁出去的女子潑出去的水,那關雪理所當然要夫唱婦隨,搬出司令府去,哪裏還有留在司令府的道理。
那守門的士兵聽見外頭有動靜,抬著頭去望,見原是關雪走進來了,忙替她拉開閘門,她繞過欄柵大門,遙遙望見那軍政辦公樓頂層的窗柩內烏燈漆火一片,想著平日裏這個鍾點,他應該還在辦公,今日卻不見其影,心中微感失落,於是問道:“總司令還未回來麼?”那士兵說:“總司令送完總長大人之後,與夫人一起回來的。”話甫一出,她便知傅作翊如今十有八九是在小騎樓裏頭了,隻是點點頭,猝然往小瓊樓方向邁開步子去。
花院子的小道上因著積了少許的雪,走上去便有種輕微陷進去的感覺,十分舒服,眼前是稀稀落落的雪花揚在空中,宛若是無數碎掉的白綾綢緞撒落下來,隻是永無止境地落著,這些零碎掉的美麗都是極好的,卻也冰冷入骨,微微觸及皮膚便會寒意頓生,擋也擋不住的冰冷。她的裙子沒有口袋,手露在袖子外頭,手上的皮膚亦是極薄,細微的血管清晰可見,卻早已凍得發紫,她忍不住一陣哆嗦,雙手合十正要嗬氣取暖,甫一抬頭,卻遠遠看見有人從小瓊樓那邊走過來了,先是微微詫異,待看清楚來人的臉龐之後,那種詫異便快速被心中的氣惱所取代,望著眼前那個愈來愈近的身影,她不由得想起他那番話來:“他們二人兩情相悅,君子成人之美,有情人就該終成眷屬,讓她嫁給梅龍……真是再好不過,至於石家莊那邊的事,我會想辦法,一定叫她出嫁順利風光。”
走馬燈的光映在傅作翊臉上,他不悅地對上她的眸子,額前有幾縷碎發跌下來了,他的胸口處亦是起伏得忒快,明明是十分急切的樣子,開口便是一句怒斥:“車子出事了,為什麼不立馬告知我?”她原本擒著一股怒氣,隻是默默將臉撇開去,微覺好笑,道:“總司令,我想您是忘了一件事情,我不是您的屬下,無需對您馬首是瞻,事事回報,何況,梅龍今日一直在我身旁,他是我未婚夫自然會保護我。總司令如今卻在此振振有詞地訓斥我,敢問一句——您是我什麼人,您是以什麼身份來幹涉我的事?”她一字一句說得頭頭是道,咄咄逼人迫得他啞口無言,他心中猛地一抽,她說得極對,她的未婚夫是梅龍,從今往後,有他為她遮風擋雨,如何也輪不到自己大發雷霆地來過問,他眼中忽爾閃過一絲淒惶,緩緩開口道:“因為我是你……姐夫。”
耳畔呼呼有聲,風吹得極大,他的聲音散在風聲中變得如此微弱可聞,他萬萬想不到,自己平日裏用以嗬斥軍中將士的疾言厲色,在這一刻,在她的麵前,竟變得如此蒼白無力,他望著她的瞳仁,眼神亦漸漸複雜起來,像是有什麼東西長久地嵌在那裏,濃得化不開。從他口中聽見“姐夫”二字,她的一顆心頓時涼到了極處,僅是傻了一般重複喃喃道:“是啊……是我忘記了一件事情才對,您是我姐夫……”她的身子立在風中有種搖搖欲墜的恍惚,唇上的密陀粉抵禦不住凜冽的寒風,竟微微皸裂起來,她這會子隻覺得唇焦口燥,幾乎是拚盡全身的力氣方才說出的這麼一句話來:“勞姐夫費心,我如今已經平安無事站在您麵前了,您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