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往耳裏鑽去。

她猶在出神中,門外忽爾響起來一陣醒耳的鐸鈴聲,接著便是一道甜如糯米的聲音:“關小姐,是杏兒。”關雪微微定神:“進來。”杏兒得到了允許,“嘎吱——”一聲推門進去,眼下見關雪今兒個精神好多了,並無像昨日見到那般子憔悴落寞,正坐在那草藤椅子上翻看著一些舊報紙,於是稍微放下心來,將那菜盒子裏的幾道小菜一一擺好,又給她遞過去一雙銀箸子,方笑道:“月中便是要過年了,廚房近日來在城外進了許多蔬菜,小姐人緣好,葉副官特意吩咐下的,這幾道都是平日裏吃不到的縣城小菜呢,小姐快吃,可別攤涼了。”

關雪見桌麵兒上一道類似裹蒸粽的小菜,裏頭的羊肉餡兒炸得皮脆肉酥,泛著一點香油的光澤,一小條一小條的肉絲夾著香菇粒,取那幹荷葉和糯米裹著,切成一圈一圈地擺成荷花盛放的形態,又綴上幾顆紅棗兒,那樣子極其好看,聞起來也確實清香幽冽,竟覺得有些餓了,執著銀箸子夾起一小塊來湊到唇邊,因著隱隱還冒著幾縷熱氣,隻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她眉頭忽爾微微蹙起,頓了一下又猛地咳嗽起來,杏兒怕她噎著,忙走過去替她斟茶水,關雪這會子見杏兒走開了,快速取出口中的紙條來,借著微弱的燈光,隻見極簡單明了的三個字:灌木林。她知道葉副官言中之意,便是讓她設法到灌木林與他接應,如此推算,監獄那邊的人應該也是打點得差不多了。

此時,杏兒也端著一杯熱茶回來了,她眼明手快,嗖一下便將那小紙條往那床底下扔過去了,杏兒一麵兒給她遞過去一麵兒說:“小心燙。”她手一抖,那滾燙的茶水當真翻灑出來了,地上鋪著一張繡了花的毯子,因此落地聲極小,並無驚動門外的守衛,倒是碎了一地的陶瓷渣子。因著是上好的太平猴魁,泡茶時的水溫度亦是極高,不過是短短幾秒鍾的時間,她的手便浮上來一大片的紅腫,又燙著了皮膚裏的微小血管,所以不斷地生*泡,杏兒見狀,急得快要哭出來了,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隻跪在那裏一味給她磕著頭。她疼痛難忍,另一隻手緊緊捏住這隻手的腕子,嘴唇微微哆嗦著,隻說:“我不打緊,先將地上收拾一下。”話甫一出,杏兒忙不迭低頭去撿那些尖銳的陶瓷渣子,那菜桌子上原本置著一隻木雕碗,關雪心中一緊,抬手便拿起那木雕碗往杏兒頭上一擊,杏兒猝不及防,眼前一黑驀地昏厥過去。

關雪身子一震,那隻持著碗的手還是顫唞的,眼下時間緊迫,她再也顧不上其他,快速與杏兒進行了換裝,又握起了桌麵兒上的菜盒子,方才推門而出。門外果真派了兩名持槍士兵守著,冷風一下子迎麵吹來,她不由得將頭垂得更低,因著心裏懼怕到了極處,隻是步履匆匆地掠過他們,一刻也不敢有所遲疑。四下裏罩著昏暗的燈光,平日裏十幾步便走完的長廊,今日卻許久也走不到盡頭,她一顆心惴惴不安起來,連大氣也不敢喘,隻是走得極快,終於到了樓道拐彎處,她微微籲了一口氣,卻突然看見前頭有人往這邊過來了,瞧他一身裝束許是哪個營裏的長官,心下一緊,三步並走兩步走上去。甫一掠過他,她不由得定下心來,卻忽聽見身後一聲叫喝:“慢著!”

話甫一出,她頓時僵直了身子,一動不敢動地頓在那裏,心裏的恐懼驀然放大了數倍,手心裏全是細細密密的汗。那位長官緩緩踱步走上來,見她將頭垂得低低的,樓道裏又沒有壁燈,僅是借著廊上的光,根本看不清她的樣貌,於是半眯著眼睛大致審視了她一番,方說:“你是在哪裏當值的?見到長官也不行禮,就這樣從我眼前竄過去了,是不是沒把我放在眼裏?”關雪硬壓下心中的惶恐,怯懦地答道:“小的是司令夫人的近身丫頭,杏兒。”此言一出,那位長官先是微微一怔,臉色漸漸緩和起來,因知她是司令夫人的近身丫頭,心裏自然是有所顧忌的,又瞟了一眼她手裏握住的那隻菜盒子,便知曉她原是來送飯的,於是不敢多作為難,隻是清了清嗓子,喝道:“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