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陷入絕望境地,對工作的熱情殆盡,唯一一個可以給她些許溫暖和安慰的同事就是何老師。
她時不時給建寧打來電話,有時候問問現在大學英語排課情況,有時候問問建寧現在上課生得怎麼樣,有時候也會無比憤恨地責怪當年大學英語係的教研室主任和係主任將她和史老師評課打分排名的情況上報,害得她迄今為止還沒有崗位,像孤魂野鬼般飄在學校各個二級學院教學辦公室,給秘書打下手。
建寧靜靜地聽著,不知如何去安慰她。
自己說不定哪一天也會被排擠被淘汰,說不定是明天,後天或者電話一掛,馬上就接到讓自己停課的通知。
“何,我覺得壓力好大,感覺自己快撐不下去了。”
“要堅持住啊!看我,一個沒崗、受盡別人冷嘲熱諷的人還在努力支撐著,你做得好好的,有什麼理由放棄呢!你要替我好好地把教師這份職業做下去啊!天知道我有多想做回老師,多想重新站在講台上,再給學生上一節課。很久以前學生送給我的賀卡,給我寫的信,我一直保留著。時不時把它們拿出來,讀一讀賀卡和信紙上寫的字,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剛畢業時意氣風發站在講台上的日子。”
美好的日子,總是那麼讓人懷念。
2015年初,何老師被調到某個窮鄉僻野支教扶貧去了,待遇沒變,拿到的還是隻有基本工資。
大概她心情不好。建寧連著打了好多次電話,聽筒裏總是傳來“嘟嘟”的聲音,從來沒有接通過。
何老師沒有給她回電話。
此時離她本科評估被停課調離教師崗,已經過去整整三年。
本科評估中被降級的高老師和石老師好歹還有課上,有課酬領,而僅僅隻因為一次聽課就被刷下來的何老師,真的有點冤啊!
她也像建寧一樣,在她被停課之前,從到校任教到本科評估的七年裏,七年如一日兢兢業業、勤勤懇墾地工作,上課從來不遲到,不早退。
認真備課認真上課。即使生病,隻要早上鬧鍾響的時候,還爬得起床,決不請假。
2015年下半年,扶貧回來後,何老師又回到師範學院教學辦公室給秘書打下手。因為教學辦公室普通職員隻有教學秘書一個崗位,所以她依舊沒有崗位,全校唯一一個沒崗的人。
她給建寧打電話的次數慢慢減少,建寧不知道她在下鄉扶貧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何老師扶貧回來後她打了幾次電話給她,她依然沒接電話也沒有給建寧回電話。
她去微信刷朋友圈時看到幾張何老師發上來的照片。照片裏,何老師穿著水鞋踩在泥漿和渾水裏,手裏拿著鋤頭。背後是連綿起伏、高聳蒼茫的大山。不遠處是幾間簡陋的泥磚瓦屋。
她猜想也許何老師在下鄉的那幾個月,過得不好所以才不想理會她。
她回來後,建寧有事要回辦公室時就會見到她。坐在秘書旁邊的一個電腦桌前,負責接收文件,傳遞通知,整理資料等工作。她剪短了頭發,一臉消瘦,如果你再認真看一眼她的話,就會發現她的頭上已經長出了很多的白發。
偶爾她會在大學英語群裏發表一些對教學管理上的質疑,比如質問教研室主任:單憑某一次聽課是否能夠證明這位老師上課真的不行?如果您覺得這位老師上課真的不行,為啥平時沒有對她的教學提出建議並幫助她提高教學水平?如果這位老師教的學生獲獎了,為什麼獲獎證書上指導老師不是她而變成了賽前跟學生短暫接觸過一兩天或半個小時的那些帶隊老師(主要是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