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稍怔了怔,抬頭將好看見皇帝嘴角一晃而過笑容。皇後很少看見皇帝真實的笑容,一時竟有些恍惚。
“妾的話,恐會令您不悅。”
皇帝放下茶盞,“不用和朕說這些,你的話,朕會認真聽。”
“既如此,妾要問您一句,您聽到了如今朝內朝外,對皇貴妃的質疑之言了嗎?”
原本就沒有燒得很暖的炭,此時好像是燒喑了,紅星火子暗下來,過後竟然漸漸熄滅了。
皇後望著皇帝,他沒有立即回應她的話,喉嚨裏短促地笑了一聲。半晌抬頭道:“質疑什麼?”
“凡災異之本,盡生於國家之失。皇貴妃,德不配位。”
“放肆。”
他聲音並不大,帶著對皇後慣有的一份尊重。卻還是引得皇後背脊一顫,若換成是平時,此時她就躲了,可如今,最不能出口的話已經出口,皇後反而覺得,自己好像沒什麼更懼的了。
想著,她站起身,走到皇帝麵前屈膝跪下。
“自從皇上冊封王疏月之後,直隸至三河一代地震,縣鎮餘生不過十之二三,如今又接寒災,百姓流離失所,朝廷人心不安,欽天監不敢言語,但京師內外,朝中上下已有質疑之言,雖未寫在奏折上呈報皇上,但無一不是金鉤鐵拐,力透紙背。妾身為皇後,與您一心同德,絕不能見您為人臣所詬。妾叩請皇上,廢王氏皇貴妃之位。以安天下之心。”
她一口氣說完這些,肺中早已氣盡。肩膀塌陷,抑製不住地喘熄起來。與此同時,她看見麵前露出半雙黑緞金色繡龍紋靴,皇帝的聲音從她的頭頂上而來。
“朕的天下,在你眼中是靠廢掉一個女人尊位來安的嗎?”
“王氏是您的奴才,身為奴才,她本當為主子分憂,質疑之言既是因她而起,自當由她來解,廢其尊位,並非奪其性命,她若知事,就不該顧一己之榮而至主子聲名不顧,而因感懷天恩,從此守住本分,不得再有逾越之望。”
皇帝聲音陡然轉冷。
“膚淺至此!”
“皇上當真就一點都不信天人之說嗎?”
“凡災異之本,盡生於國家之失是吧。皇後,國家之失,即便有,也在於朕,不在於她王疏月。再有,朕推崇漢儒學說,是為了穩文心,匡人意,使天下人慕善循良,使仕者不狂亂,文人不癲性。不是拿來給亂臣賊子杜撰附會之用!”
皇後抬起頭,朝著皇帝膝行了兩步。
“朝堂之事妾不明白,妾隻知道,她是漢人之女,祖宗規矩,纏足之女不得入宮,如今者道懿旨還在神武門的門匾後麵放著。您為了王氏,囚禁順嬪,逐攆淑嬪,甚至連她十一有染也不肯處置,這些,妾都不能說什麼,可是,您為冊封她為皇貴妃,撤銷兩府督察衙門,致使宗親怨聲載道,這難不是此女之大罪?”
皇帝捏白了手指關節:“宗親?皇後指的是誰,醇親王和恭親王嗎?”
他一麵說,一麵朝她身後走去:“永定河河工,醇親王斂十萬雪花銀,二十二年那場洪水,死了數萬人,這個罪至今還在朕頭上箍著。送大喇嘛靈柩歸蒙,恭親王托病,在路上一耗半載,外八寺會盟,朕為他有口無話辯。皇後,朕千錯萬錯擔了一身,到頭來,還不能問他們的罪?你當朕是什麼人,為一個女人,棄本族不顧?”
“妾不敢……”
“所以你膚淺至極!”
他陡然提高了聲音,如天邊悶雷般灌入皇後耳中。
“是……妾膚淺,可是妾不明白,妾嫁給您十多年,為您生兒育女,管治後宮,從未有過差行。自問無功亦無過。您為何要冊立副後?若是成妃之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