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被她責問得啞口無言。悻悻地轉過身,發狠催促還在庭中收拾的幾個小太監去了。
金翹正要進去,何慶卻過來傳話,說皇上過來了。
翊坤宮宮中的人都有些發慌,宮裏連日都在的忙皇三子的葬禮,皇帝一直獨歇在養心殿,從未入過後宮。今兒是大祭禮,照理說皇帝回宮,應由皇後接駕,怎麼會又忽然來了翊坤宮。
梁安向金翹道:“怎麼備,你說,今兒萬歲爺會不會歇下。”
金翹搖頭道:“你什麼意思。”
梁安捂了嘴:“我哪裏敢有什麼別的意思,萬歲爺那麼在意主兒的。我是擔心主兒今兒不舒服,恐怕連日常服侍都做不得,這幾日咱們剛回來,又都是緊著主兒的東西在打點,別的不說了,萬歲爺慣喝的茶,慣吃那幾樣點心這會兒都是沒有的。”
“罷了,撿順手的備吧。我先進去傳話,我仔細守著,我瞧瞧主兒,起得來接駕不。”
這話剛說完,何慶便叫住了她:“你可別再去折騰貴主兒了,萬歲爺每回過來,哪有要貴主兒守那層規矩的意思啊。今兒又沒知會敬事房,無非是萬歲爺想貴主兒了,來瞧瞧主子,至於歇不歇下,那都是後話,你們瞎亂什麼,這麼久了,還不知道,貴主兒一調停,萬歲爺怒翻了天都會安生下來不是。”
金翹被他這一番話說得想笑,“到也是。那我還是去裏麵候著,外頭就拜托給何公公照應了。”
王疏月早已卸了晚妝,更了月白緞的寢衣靠在榻上,翻幾頁書,又養一會兒神。
這一年的冬季很漫長,正月底,仍不見一點點春光,欽安殿的正殿偏冷,雖有炭火,但終究因為梁高麵闊,燒不暖,在裏麵關了那麼一段時間,好像又引發了寒症,每到晚上,身上就一陣一陣地發冷,小腹也時不時有墜痛之感。周明來看過幾次,卻不肯跟她明說,隻道是氣血不好,調理得好,便罷,調理得不好,便非同小可。
王疏月也越發不敢隨意走動,大多時候都臥靠在榻上。
前幾日,內務府打發人接了她的姨母吳宣進宮來照看她。又添了水上和燈火上的媽媽裏,翊坤宮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王疏月喜歡安靜,平時無事也不多驚動這些人,除了吳宣之外,便隻留金翹在旁服侍。
這會兒,吳宣去替她看煎在後殿的藥去了。金翹在屏風後麵翻炭。
皇帝跨進閣內的時候,暖帳垂地,殿中散著一陣紅梅的香氣。
王疏月聽見門響,便從書後抬起頭來,皇帝周身帶著雪氣,正站在地罩前拍抖。
“你躺著吧。”
他說完,自脫下外麵的罩袍,仰頭笨拙地解著領口的盤扣。
似是被風吹僵了脖子,將就不了手上的動作,愣是半晌也沒解開。
王疏月放下書,伸手拿了一個軟墊墊在自己腰上,屈膝坐直起來,偏頭對地皇帝道:“您過來吧。我替您解,您自個把脖子都摳紅了。”
皇帝沒多說什麼,走到她榻前坐下,半仰起頭將就著她的手。
王疏月抬起手,一麵挑開扣節,一麵輕道:“今日大祭,一行可還順利。”
皇帝看著燈下的影子,一時沒有出聲。
王疏月垂下手,仰頭望著他道:“我就怕您這樣。”
皇帝搖了搖頭:“你放心,朕沒什麼。”
王疏月捂住他被雪風吹冷的手,往懷中捂去。
“我也知道您會這麼說。”
皇帝低頭看向她,房內炭暖,她隻穿著一件暗繡的單衫子,背上罩著白狐狸毛的大毛毯子,身子越發顯得單薄。
皇帝想要把手抽出來,卻一時沒有抽[dòng]。又不敢使力太過傷著她,隻得壓聲道:“鬆手啊,朕坐會兒就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