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段(3 / 3)

紫禁城對女子最大惡意,突如其來。

院正替她診脈的手搭上她的手腕時,她就抑製不住地周身一陣惡寒。像是一條寒冷的鎖鏈貼著皮膚箍緊了她整個人。

在場所有人都沒有說話。明間的門洞開著,陽春三月極好的陽光此時就鋪在地上。人影齊刷刷地倒向一邊,倒向麻木或幸災樂禍的那一邊。

日影西移。院正收了手。

太後道:“如何?”

院正起身走到太後麵前回話道:“回太後娘娘,皇後娘娘的話。貴主兒生產後確是血氣虧損。”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不易侍寢麼?”

“那倒是不至於,除非……”

“除非什麼……”

院正回過身來,看向王疏月的道:“貴主兒,容微臣問一句,貴主兒的信期可有準。”

“我……”

王疏月握緊了手指,喉嚨裏如同哽著什麼似的,吐不出聲來。

院正見她不肯開口,又向太後道:“娘娘,貴主兒生產時有難產之相,難免損及本體根本,所以……貴主兒身上症候,有些不是診脈能診得出來的。貴主兒不願說,微臣也不敢冒犯。”

太後聽出了這話的意思,招手示意陳姁過來。

“你帶王氏進去,好好替她看看,看明白了,來回哀家的話。”

王疏月聞言一怔。

金翹到底是知道些人事的,見陳姁和孫淼等人要上前來拉扯,禁不住道:“太後娘娘,我們主兒是皇貴妃,身子高貴……怎能容奴才們冒犯,求您開恩啊。主兒不是有意隱瞞,實是……”

“放肆!”

皇後一聲斷喝。便有太監上前把金翹摁跪在地。

“皇貴妃,你就是這樣調調教底下的奴才。本宮和哀家尚在,哪裏有她說話的餘地!本宮看你這翊坤宮上下,是放肆得不成樣子了!來人,把拖出去,堵了嘴,重責二十杖。”

皇後很少如此疾言厲色,婉嬪和寧常在二人都有些驚異。

婉嬪想要求情,剛要開口,卻又被皇後的目光給駭了回去。

第122章 風流子(二)

她要如何消解掉“裸(和)露”帶給她的刺痛。

她不知道。

與這相似的刺痛發生在五年之前。

那時她還王家的府邸,母親的靈柩剛剛送走。白幔素幡還來不及收斂幹淨。宮裏來了人,說要行內務府的規矩相看她。

吳宣被陳姁擋在外頭,與她同在私室的人是那個早自盡了的春環。

她讓王疏月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明白,向帝王家要尊嚴,要尊重,是一件多麼荒誕的事。

或許在她身處的年代,地域,女人們真得不應該讀太多的書。

書讀得多了,便會知道““爾其山澤,則嵬嶷嶢屼,巊冥鬱岪。潰渱泮汗,滇淼漫”(出自《吳都賦》)山河漫漫,名都綴其間,然一雙纏損過的腳,不堪遊曆,也就無幸領略。又或書讀得多了,女人就會逐漸地清醒,逐漸地在意自己身體感知,逐漸正視迎麵而來的惡意。這樣的清醒,時常會化作冰刃尖刀,切劃開皮膚,直割心肉。

皇帝見到王疏月的時候,她獨自一個人抱膝坐在榻上。

整個西暖閣就隻點著一盞小燈,把她纖瘦的影子照在垂花帳上。外麵的明間裏,包括周明在內,所有的人都跪伏在地。隻有梁安打起皇帝麵前的簾子,順著皇帝的目光,擔憂地朝暖閣裏張望著。

皇帝的手交叉握在背後,捏得關節發白。

他朝裏走了幾步,一下子擋住了王疏月麵前那唯一一盞燈。她徹底陷入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