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段(2 / 3)

話音一落,他已經起身,一把將榻上的人摟入了懷中。

“王疏月,你若在朕麵前哭得出來,朕就免你掌嘴。”

皇帝說完這句話,王疏月覺得自己鼻腔裏爬入了一根又酸又燙的線,順著鼻腔往喉嚨,腦門心這些地方鑽去。

五年了,隱忍,寬恕,斟酌,思量。

再好的人,哪裏能沒有恐懼和不安呢。索性順著皇帝的這句話,順著那些不斷往知覺裏紮的酸燙的線,把這一日的傷心,還這些年的傷心一股腦全部嘔盡了痛哭之中。

她哭得嘔心嘔肺,渾身顫唞。

皇帝一直沒有出聲,隻是摟著她,偶爾在哭得過於難受的時候,伸手撫著她的背,替她將抽喘的氣順過來。

後來,索性抱著她在榻上躺下來。

三更天時,連那唯一的一盞的小燈都熄滅了。暖閣內一片沉寂。她縮在他那熟悉溫暖的懷中,終於漸漸地平息下來,變得像一隻幼弱的獸兒一般,時不時地抽噎著。

皇帝身上還穿著常服,玉佩香袋都不曾摘,淩亂地膈在他身上,壓得久了,著實疼,的但他也沒有動。

“知道朕在氣什麼嗎?”

她喉嚨裏抽噎得厲害,尚不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話,隻是搖頭。

皇帝順著她背,平聲道:“王疏月,朕記得,朕跟你說過,王授文,程英,王定清以及放在四海天下的萬千漢人士子,最終都會從前一朝的陰影裏走出來,不斷地投身世道,繼續熱鬧地活在朕的平昌年間。是吧……”

“嗯。”

“你父親在朕的南書房,你兄長朕放了川陝總督。誠然朕對他們很嚴苛,有的時候不乏斥責,但朕,讓他們走得是他們自己想走該走的路吧。”

“嗯……”

王疏月點著頭,肩膀卻抽[dòng]地更厲害了,她強逼著自己拉平聲音道:“我很想替……兄長謝主子的恩……”

“他們的恩他們自己知道用政績民心來報答朕,不用你費一點心,朕隻想問你,你王疏月呢!”

他聲音陡然一轉,帶著絲刻意壓製而又不甘被隱秘的殺伐氣鑽入王疏月的耳中。

“朕也說了,朕想讓你王疏月,像他們一樣。你活得像嗎?”

不像。

照理來說,她像自己的母親,王定清還有一份父親血脈裏的執念,因此自己原本比王定清更欲寡淡,也更願意享受臥雲之中那種純粹自由的時光。可是皇帝偶然之間賜給她的一段時光,塑造了她如今的心性,卻無法覆蓋遮蔽住她的一生。

“我也不想這樣……”

“你為什麼不告訴朕。還要讓朕在去審周明!皇後如此行事,你卻要你闔宮上下替她隱瞞。”

“你要我怎麼說啊!”

她也提高聲音抵了上去,然而隻那麼一句,又漸漸跌弱下來:“如果我隻是一個人活著,我怎麼樣都好,可我有了你,你又是那麼嚴苛自律,勤政愛民的一個皇帝。告訴了你,讓你替我報仇,處置皇後嗎?我是漢人……為我處置皇後,你就要為我擔藐視祖宗規矩的罵名。我跟了你五年了,若還是個糊塗人,那我才真的該死。紫禁城又不是話本中江湖,恩怨情仇,哪能那樣痛快,你恨太後,但為了蒙古科爾沁,你仍然敬她,仍然娶了她給你定皇後。連你都是如此,遑論我!”

“遑論我啊!”

她又重複了最後的半句話,幾乎說得破了音。

“放肆!”

“放肆又怎麼樣。我明白你的話說得再狠,也不是在怪我。你希望我自如地活著。我也明白,你已經給了我很多東西了,如果我還不懂事,還要在紫禁城裏奢求你都不曾得到的東西,那我還怎麼配陪著你,陪著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