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
希望都是夢。
最好都是夢。
甘甜的每一分鍾,寧願忘記,一次又一次痛失的經曆,也願能如煙消散,消失,像沒發生過。
不睜開眼睛,就是在夢中。
貝歆淼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他的胸口還如插著一萬把刀一樣痛疼。“唐冠!”他是呼喊著醒來的,依然混身緊張如臨大敵。
可是他卻身在一間寧靜空白的房間,陽光從巨大窗子直照進他的眼睛,白色光芒曾刺傷了他的眼睛。他搞不清楚,搞不清楚,自己何以會忽然置身在一個雪白的房間裏。
他看清了窗前立著的那個背影,是他最為熟悉的。
“唐冠。”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將他的那顆如被焚燒的心安放下來。
“我做了一場惡夢。”他感歎著說。他非要一吐為快。“我夢到你這個不怕死的小子真的死了。我得告訴你,從今後你不可以再那麼喜歡冒險……”當感覺到自己像個女人一樣嘮叨時,他才閉上了嘴。
內心依然激動,他走上前去抱住那個窗前的背影。慶幸自己能及時醒來。懷裏的人的模樣卻在他眼前變幻了。
竟變成了池央。
貝歆淼驚訝地鬆開手,後退兩步。
記憶因痛苦而支離破碎了。“唐冠!”他無意識地在呼喚,寧願讓這個名字如刀一遍一遍地剜著自己的心。卻已不知自己何以要如此做。“他在哪兒?我,在哪兒……”
他還記得山坡上的那棵獨樹,和唐冠被吊在上麵的情景。
那情景太不可思議,以至於他已不能相信這是真的。
隻是惡夢吧。
可唐冠,“在哪裏?”
池央緩緩地從窗前轉過身來,刺眼的光芒把他假麵一樣的皮膚照的如紙一樣白。“我該為你剛剛給的擁抱榮幸嗎?盡管你神誌不清地把我當成別人。你不該忘了這裏。你曾在這裏獲得了你想要的東西。”
貝歆淼僵硬地轉頭向四周打量。“這是A城醫院……我隻記得我在這裏失去了什麼。”
“你還是老樣子,隻願意保存悲傷的記憶。”池央說。“唐冠就在這裏。你不要再把同一個問題不斷地重複了。我不想無數遍地回答你,‘他在這裏’。你發狂時真令人驚訝,好不容易我才能讓你平靜下來,現在醒來了還是要喊他的名字。難道你心愛的情人是他嗎?那麼我們的班長呢?”
“你說‘他在這裏’是什麼意思?”貝歆淼問。“他在醫院裏?他受傷了?”難道那些畫麵都不是夢?
池央的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表情:“我想不到你和兮浮的情誼進展的這樣快。他竟為了你第一次來求我。是他把你和唐冠送來的。其實,你當然知道,無須他開口,我也會為你盡力。”
“唐冠……”貝歆淼不得不把被撕裂般的記憶畫麵重新組合起來——燃燒後的刺鼻氣味、一場不知原因的惡戰、直立在山坡上的獨樹、還有唐冠的樣子……
貝歆淼覺得自己是一隻受傷的野獸。要拚命壓製著內心那頭已發狂的惡魔隨時衝破他的胸腔。
他跟在池央身後,沿著醫院的走廊前行。他的悲傷他的憤怒他的發狂,就在一根線一般的危險距離裏。他按捺著,是因為他要等著看到唐冠的那一眼。
或許隻要看到他,看到他的完好,就可以再次相信那些在腦子中顫唞的畫麵都隻是夢而已。
無須閉上眼睛,他也能看得見唐冠往日那活靈活現的表情,他的頑皮,他的頑固,他的頑劣。生機勃勃、勇往直前的少年。他之所以喜歡和他在一起,喜歡有他相伴,何嚐不是因為他初生朝日般的、無可比擬的生命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