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接下來的一分鍾在沉默中緩慢地過去了,預料的嘲諷並沒有出現。瑪蓮驚訝地發現一個微笑在幽靈蒼白的臉上慢慢形成——她發誓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個陰沉男人真切的笑容——沒有一貫的嘲諷,沒有熟悉的冷漠,灰色的眸子裏流動著單純而優雅的光彩,雖然還摻雜了那麼一些無奈。她緊緊地盯住他,然後,突然,“哈哈哈哈”的笑聲從她嘴裏狂野地衝出來,完全忘記了所有的禮儀,在這深夜寂靜的山穀裏肆無忌憚地回蕩著。當她笑到不得不彎下腰去的時候,男人低沉的大笑也加入了進來。
他們就這樣在那裏放肆地大笑了五分鍾,直到兩人都覺得沒法再持續下去。
“就目前來說,我也想不出別的辦法。”平靜下來的男人恢複了低沉柔滑的嗓音,像是一把裹著天鵝絨的小刀劃破了夜空的緘默,“未來不在我們能掌握的範圍之內,但是不管怎麼樣,或許這也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他帶著瑪蓮走向下山的小路,忽然回過頭來:
“我至少不後悔放棄了賣洗發水的工作——現在。”
☆、命中注定
“從前,王子在一家賣場遇見了公主,把她帶到了一間出租屋——”
含糊不清的故事越來越不著邊際。晚會的主人凱文喝著威士忌,已經有點進入迷醉狀態。女主人瑪麗拿著一個空杯子,從站在桌上講故事的人身邊繞了過去,嘴裏發出一連串“mmmmmmmmmmmm”的地聲哼哼。
屋外的小路流動著初夏的氤氳氣息。掛滿抽象繪畫的房間裏,十幾個人圍著一張大桌子,每個人輪流上場講故事,還有一位在旁邊揮筆作畫,毫不客氣地把顏料濺到別人的杯子裏——當然全都是在喝飽了胡話飲料之後。房間裏唯一沒有喝胡話飲料的人,瑪蓮?傑金斯小心地坐在角落,一杯接一杯地品嚐著各種果汁。
今天是5月2日,她沒有告訴西弗勒斯今天是凱文的生日——而那一位顯然也不打算慶祝自己的忌日。這些日子他弄出了一大瓶亮藍色的液體,然後不停地往裏加入各種東西,包括那天從墓地帶回來的,寫滿了粉紅色的“I LOVE YOU”的羊皮紙。每一次那液體都變得灰暗無光或者混濁不堪——總是糟得不能再糟。她從來沒看到西弗勒斯在一種魔藥上失敗這麼多次。
但被迫觀賞西弗勒斯的沮喪決不是促成瑪蓮這會兒待在溫德米爾的原因。本來這時間她應該在咖啡館那個小小的,不知什麼年代圍成的後院裏,對著箱底翻出來的麻瓜坩堝,玻璃棒和酒精燈,研究那本修改過的《初級魔藥製作》——至少她還沒引起過真正的爆炸——似乎西弗勒斯有意鼓勵她嚐試用麻瓜的方法處理這些東西,不管他是否想看她不斷爆炸的笑話。而她那樣做的目的肯定不是來看眼前的這群人吵吵嚷嚷,用各種胡話講故事。
秩序已經混亂得不能再混亂了,沒有人繼續講故事,人們圍著桌子跳舞,一邊大聲喊叫和唱歌,其中夾雜著各種荒誕的言語,瑪蓮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躲在牆角以免被他們踩到,同時觀察著每個從麵前經過的人的臉。凱文從身上取出一個綠色墜子的項鏈,在瑪麗眼前晃動著。瑪麗瞪了它一眼,徑直走開,卻不小心把畫架旁邊的顏料弄到了地上,然後另一個人經過的時候把它們可悲地踢飛到了牆上。
冗長的兩個鍾頭終於過去了。當大鍾敲響9點的時候,所有人都筋疲力盡地坐到了椅子上,藥水失效了。
“太棒了!”房間裏突然爆出一聲歡呼。因為那個畫家終於想起了自己的作品,大幅度揮舞著那支往別人臉上塗了不止一次的畫筆回到被撞歪的畫架跟前。他看了看畫布,眼裏仍然呈現著剛才的迷離神態,以至瑪蓮不確定他是否還在藥水的控製之下——“完美!傑金斯小姐,我希望下次還能得到這種藥水,在我想要畫畫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