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以往的感受,他右手輕輕觸碰著她的臉,幾乎沒有力道,溫柔得使人心醉。唐左琳伸手包覆住他的手背,任他的掌紋烙印著她的臉膚,她的淚水沾濡在他指縫間,然後,霍克勤看見她笑了。
於是,他也跟著露出了笑容。
兩人的笑在這一刻融合在一起,好甜好蜜,他們沒有負擔了,再也不需要逃了,窗外的光照亮了這一切,彷佛在昭告黑暗已經過去了,剩下的,隻有光明。
「唐朝集團」運行多年,不可能少了個唐沅慶就撐不下去,在確實屬意唐左琳繼承之前,「唐朝」高層本身應有一個決策小組,由唐沅慶的弟弟唐沅晟──目前的集團副總裁,以及唐朝亞太區總經理和另外三個專業經理人組成。
唐左琳才二十四歲,曆練不夠,卻被安排進決策小組,外界將此一舉動看做是她確定接班的最佳證明,實際上她主要是負責溝通一職。唐沅慶休養期間任性地拒見公司任何人,對於某些事項也隻肯聽她的意見,她不得不當起這個中間人。
唉,人家講老頑童,果真是越老越童,隻是這種」真相」,唯獨內部少數幾人才知曉。
於是隨著那些媒體將她未來繼承的事寫得有聲有色,公司內對她的態度也越來越微妙,尤其是她的堂舅唐濟光,倘若他的眼神能夠變成凶器,她現在肯定早就千瘡百孔,噴血不止了。
事發的那一天,天氣很好。
這段時間,唐左琳時常往返於醫院和公司之間,霍克勤依然擔任她的隨扈,唐沅慶的身體狀況漸有起色,再回去掌舵是有點太累,但退休事宜畢竟還得從長計議,無法說撤就撤。
她推著輪椅帶著唐沅慶到醫院的私人花園曬太陽,聽著老人家滔滔不絕地講述著交棒計劃,昏昏欲睡,還好霍克勤眼明手快扶住她。
她略略抬眼,正要附和一下老人家,卻在這時注意到遠方有一抹奇異的閃光。從小活在危機之中,唐左琳立刻感覺一陣頭皮發麻,很快地想到那是什麼──
「趴下!」有人反應比她更快,一下子將她給按倒在地,咻咻咻──子彈飛掠而過的聲音猶在耳邊,唐左琳一陣暈蒙,用力護著懷中的老人,根本來不及意識到隨後發生的事,就連周圍的一切聽起來都是模糊的。
她驚魂未定,渾身被撞得發疼,隱約記得霍克勤以他全身的力量護住她,就像那一次飛車意外……
「你……沒事吧?」霍克勤臉色蒼白,歪亂的發絲垂落在額際,唐左琳機械性地點了點頭,一臉呆滯,他見狀勾唇,略微發顫的指撫上她臉畔。「太好了……」
「克勤?」她睜大眼,隨即尖叫,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可以發出這麼淒厲的聲音,這是僅剩的本能反應。他緊抱著她的身軀依舊溫熱,可她探手卻觸及一片腥紅,唐左琳怔怔望住自己的手心,不敢置信……
他再度從死神的手裏拉回她。
「醫生……我去叫醫生!」一旁聽聞聲響趕來的醫護人員看見這一幕,立即做出反應,他們躲在桌子底下,瞄準不易,子彈沒再射來。
唐沅慶被剛才的衝擊弄得昏了過去,唐左琳蒼白著臉,扯開霍克勤黑色的西裝外套。他肩膀受傷,白色的襯衫上有一個血紅的洞窟,正汩汩冒出血。她哭了,怎麼可以這樣?「你撐著,醫生就快來了……」
「我……咳!我沒事……」子彈一顆穿透他的肩膀,一顆探過他的右腿,他熟知這不是什麼致命傷。「把、把於飛叫來,你現在……很危險……」
「現在危險的是你!」她大叫,把他想坐起來的身軀按住。見他到了這種時候掛心的都是她的情況,唐左琳快瘋了。」把你腦子裏有關我的事統統趕出去!」
「這……有點困難。」霍克勤苦笑,無力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它已經被改造了,裏頭全部都是你。」
唐左琳落淚,紅了耳根,哪知道他在這時候還說得出情話?「平常好端端的都不講……」
醫生匆忙趕來,他們先把昏迷的唐沅慶送上擔架,再帶霍克勤至急診室急救止血。子彈穿過他右肩,沒留在身體裏麵,小腿擦傷的地方則因槍彈的威力及熱度燙傷,較為駭人,所幸除了失血之外兩處都不致命。
醫院是唐家私人產業,在獲得唐左琳同意後才報警。子彈不會無緣無故出現,有人要取她的──或者是唐沅慶的命,她安逸太久,倒忘了還有這麼一件事得解決。
她抹了抹淚,把德叔跟霍於飛都叫來,請他們動用所有管道徹底調查。
「不管他是誰,我要讓他一輩子都不敢再動我們唐家的人。」就算……那個人也姓唐。
警方動作很快,持槍射殺的人在一裏外就被逮捕。對方顯然是黑道人士,手上火力驚人,擺有一把芬蘭之星狙擊槍,裏麵裝了滿袋子的子彈。
他不承認自己受人指使,數天過去,案情陷入膠著,霍克勤醒來知曉這事,向霍於飛交代。「他在哪個分局?喔,我記得那裏不是有幾個熟人?叫他們給他一些狠的,除非他受過訓練,否則我不信他的嘴能有這麼硬。」
霍於飛白他一眼,他嘴角跟傷處皆因他這句話而抽搐。「我不想讓她一輩子都活在被人追殺的恐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