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抬他去哪裏?”
老道士繼續揪自己稀疏的胡子:“這狐狸精是用來煉丹的,可惜道行太淺,估計也煉不出什麼好東西。”
城主立刻兩眼放光,一把扯住風眠風眠大人的袖子:“風眠公子,這事好玩,我們去瞧瞧吧。”
這話好像合了他老人家的意,他摸了摸城主的腦袋,眼神雖然溫柔,卻跟看他那些毛團兒是不同的。他說:“是挺新鮮,我們就去看看罷。”
若不是因為我疼,一定會翻他一千個白眼。煉丹有什麼新鮮,人家太上老君煉丹時他便在旁邊盯著,出爐的仙丹他趁熱拿來當糖豆吃,心疼得老君見了他就犯癲癇。他隻是不想壞了城主的興致,還真拿這凡人寶貝的很。
道觀離淨心樓並不是很遠,老道士真有先見之明,連丹爐都溫好了,四個童子正撅著屁股對著爐口扇風。老道士給我貼的符咒有鎮魂的作用,火是燒不爛的。眼看著一眾人喜氣洋洋地做著準備。我倒是不怕死,隻可憐那幾隻瘦骨嶙峋的小母雞,早被黃鼠狼惦記上了,若不是我盯著,早就被啃得連渣都不剩。
唉,真便宜了那隻賊眉鼠眼的畜生。
“都快死了還這麼安分,還真沒見過你這樣古怪的小東西。”風眠大人撩起袍角,這麼屈尊降貴地蹲著與我平時,“或許你已經想到了脫身之法,所以才不向我求救?罷了,既然這樣我還是順了你的心意不多管閑事了。”
我平素是就對不敢抬頭看他的,記得最清楚的就是他時常換鞋子,緞麵的,繡花的,蠶絲的,又輕又軟。可能是將死之時,我膽子也大了些,張大眼睛仔細看他。風眠大人的模樣本來就好,又笑得開懷,讓人看著也舒心。
我忍不住笑了,倘若不是他救我,喂我吃了他的血,我也沒有今天。
我說:“大人,您心裏高興就成。”
風眠大人的笑容怔在臉上,看似有些迷茫。小童將我從籠子裏拖出來往煉丹爐裏扔時,他隻是皺了下眉頭,是否覺得這場景有點血腥。火燒在身上的感覺並不好,一開始我還能運氣稍微抵擋一下,不餓哦鎮魂符咒壓著,不多會兒我便受不住,鼻翼間聞到皮毛被燒焦的氣味,接著便是皮開肉綻,我咬緊牙想著馬上就能跟舜華老鬼笑看紅塵,一個字,忍吧。
隔著爐火,我突然想起那年冬天,狐隱山特別冷,連著降了半個月的雪。風眠大人坐在亭子裏看雪,我抱著一爐炭火守著他。他突然歎口氣說:“瞧你也算貼心,等成了氣候還是要走,我這裏最後還是什麼人都留不住。”
我說:“大人,隻要您不嫌棄,我便一直這樣守著您。”
他隻是笑了笑,眼中有落寞,一點也不信的樣子,或許是他聽這種話聽得多了。或許他也隻是應個景隨口說說。
也隻有我當真。
{我還總以為他這種死心眼還會在留守個三百年,或者他投胎,我也能護著他,可惜再也沒有什麼三百年。}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夢。
夢裏秋天的狐隱山上的浣花泉邊長滿了荻花,蕩到半空中,和黑羽紫花的獄蝶糾纏在風中,美得讓人不人側目。那人躺在泉邊,我用泉水梳洗他金緞般的頭發,忍噴嚏忍到鼻子發紅。他便笑著說:“花重,等冬天到了我帶你去東離國去看雪吧。”
那畫麵太美,想起來就心口發疼。
我疼著疼著便醒了。醒來後發現自己包得像個粽子一樣躺在雅致的竹舍裏,鼻翼間都是熟悉不過的熏香,心下立刻又歡喜起來。美目狹長的狐仙月影大人回頭似笑非笑地說:“瞧你這麼高興我就放心了,怎麼那麼容易就被捉去了,我還當你不想活了呢。”
“月影大人,我錯了。”
“你哪有錯,是我腦袋讓貓撓了,當真以為你能安分的盯著星耀那混蛋,誰曉得你敢膽大包天去招惹那位老人家。”
說起月影大人和星耀大人這對冤家,可要追溯幾千年,他們師出同門,月影大人是星耀大人的師兄。原本星耀大人是族裏人見人愛的溫和公子,還有個龍族公主的未婚妻。或許是天妒佳偶,龍公主慘死,星耀大人走火入魔忘記前事,性情大變,整天追著師兄跑。
其實月影大人話並不多,偏偏數落奇我,那就是一副被嘮叨鬼纏身的模樣。人家都說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我本來就難看,亂蓬蓬的灰毛沒了,像那突兀的山石一樣嶙峋。可我還是厚臉皮地幻成狐形跳進月影大人的懷裏,討好的蹭著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