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字很清晰,並非模糊不清,隻是其中的含義卻表達得有些讓人費解。
打,鞭刑,打。
眾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難道這主子的意思是——繼續剛才對憐汐的刑罰?
冬陽差點在裏頭拍手叫好。
君墨影沉默了一會兒,知道小東西不肯進去,索性也不再勉強她,隻是現今早已入秋,她穿得這麼少,怕她受涼,便道:“冬陽,去給你主子拿件衣服來。”
“是!”冬陽笑嘻嘻地應下了。
出來之後,走到夢言麵前,本想替她把衣服穿上,卻被帝王接了過去,動作輕柔地給夢言穿好,“言言不想進去,那就乖乖地穿衣服,恩?”
他貌似是在跟夢言對話,看在冬陽的眼中,卻和自言自語無異。
心口一震,方才的好心情一下子沒了大半,什麼時候,主子才能恢複呢……
眾人亦是大為驚訝。
夢央宮的奴才確實都見過帝王對他們的主子有多好,可今夜這裏站的卻還有不少夢鳴宮的奴才,都被帝王的言行舉止唬得一愣一愣的。
君墨影朝夢言張開雙臂,作勢就要去抱她,不過動作很慢,約摸是為了防止她嚇得再躲。
不過這一次,夢言並沒有躲。
“言言也想看麼?”君墨影在她的耳邊低聲道,“這麼血腥,女孩子看多了不好。”
一聲輕笑伴隨著他低醇惑人的嗓音緩緩流瀉。
夢言抓緊了他的袖子。
眾人都被眼前這一幕震驚到,久久沒有說話,直到帝王在那張椅子上重新坐下,又將夢言放在腿上抱著,眾人才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這是要……開打了?!
果然,這個想法才剛剛湧上心頭,太後甚至還來不及阻止,院子裏立刻就響起一道悶堵的歇斯底裏的淒慘吼叫。
聲音並不大,卻足夠響徹,尤其還是在那一道皮開肉綻的聲音之後,愈發顯得驚心動魄。
觸目驚心的血色逐漸在憐汐的衣服上蔓延開來。
“皇上,夠了!夠了!不要再打了!”
太後再一次衝到帝王麵前,緊緊抓著他另一邊的袖子——其中一邊一直被夢言抓著。
慌亂之中,還不忘狠狠瞪了夢言一眼。
這個紅顏禍水!就知道她心腸歹毒,可不現在就反映出來了?
明明都已經瘋了,明明自己如此低聲下氣讓她救救汐兒,她卻非但不肯,還火上澆油!
根本就是歹毒本性難移!
君墨影眉尖微微一攏,眼角的餘光掃到太後的這些動作,眸中閃過一抹寒意。
隻冷冷地哼了一聲,便道:“母後還是坐下來看著吧。”
留給太後的隻有這麼一句話。
過後,眾人眼中的帝王,便自始至終垂眸看著懷裏的人,不鬆不緊地攬著,薄唇邊一抹瀲灩的淺笑攝人心魂,溫柔至極。
如此血腥的一幕,何以演繹得如此溫情脈脈……
一鞭又一鞭,不知落了多少下。
太後驚痛,眾人錯愕,憐汐淒厲嘶吼。
帝王淡淡的沉默不語,他懷裏的人兒始終言言笑著。
“夠了,停下。”
這聲音,明明就是剛才死神一般的宣判,可此時此刻聽在憐汐耳朵裏,卻猶如天籟。
因為帝王說了,停下。
幾乎要昏厥的神識終於在這一刻有了一絲清明。
結束了嗎?
終於結束了啊……
然而她不知道,更多的苦、更多的難還在後麵等著她。
嘴裏的抹布還好好地在那兒待著,李德通那個畜生,塞得太牢,以至於她怎麼吐都吐不出來,隻要她今日之後還有機會翻身,一定會叫那該死的閹人死無葬身之地!
“皇上……”
口齒不清地含糊發出這麼兩個音節,她一臉期待地看著溫香軟玉在懷的帝王,無比刺眼的一幕,氣得她險些噴出一口血來。
太後猛地反應過來,連忙衝到她麵前去將她扶起。
侍衛也沒有阻止,一來是因為帝王沒有下令,二來是因為對方的身份畢竟是太後……
不過真是讓人費解,如此尊貴高高在上的太後,何以對一個奴婢這麼上心?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帝王冷冷勾唇,同樣的想法在他心底浮起,母後何以對憐汐這麼上心?甚至比對他這個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還上心?
答案很簡單。
影月去查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不,應該說,已經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心裏的猜測。
“小東西,時辰不早了,好戲也看完了,進去睡覺,恩?”
君墨影低聲細語在夢言的耳朵邊上問了一句,看在眾人的眼裏,似乎就是帝王在大庭廣眾之下的公然調*情,看得他們一陣陣的又羞又臊……
夢言的眼珠子轉動了幾下,君墨影猜想她是聽不懂自己的話,便直接將她打橫抱起來,大步朝著內殿走去,沉聲吩咐身後的人,“看著憐汐,不準放人。”
太後和憐汐皆是一震。
君墨影抱著夢言回到內殿,將她身上剛剛穿上的那件外套扒了下來,溫柔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罵道:“壞東西,朕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壞,還喜歡看人挨打?”
夢言愣愣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咧開嘴呲著一口小白牙,明晃晃地朝他笑。
“挨打……挨打……”
君墨影挑了一下眉,心裏愈發好笑,“真這麼壞?”
他湊上去用力抱了她一下,埋在她頸間悶悶地笑了幾聲,“要早知道你喜歡看人挨打,前幾日就有那麼兩個能讓你看的,也不必等著你慢慢接受朕了。”
抬起頭,蹭了蹭她細膩光滑的小臉,耳鬢廝磨一般的溫柔繾綣。
“以後要經常這麼對朕笑,恩?”君墨影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乖,快睡吧。”
哪怕知道她聽不懂,依舊耐心地在她耳邊囑咐,“你剛剛生產完,該好好休息才是,瞧你這些日子都折騰成什麼樣兒了。”
“朕現在要出去,一會兒會進來陪你,不要擔心。”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抓著自己袖袍的手,有些不忍,有些猶豫。
腦子裏甚至閃過那麼一個念頭,等她睡了,他再走。
再也不忍心掰開她的手,隻怕相同的悲劇再一次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