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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何時啟程回鄉?”殷正茂問。論年紀,他比李延小了一歲,論科名他是嘉靖二十六年的進士,卻比李延早了兩屆。官場序齒首重科名,加之兩人一升一退,運勢又不一樣,故殷正茂尚未開口說話,先已擺出了老大的姿態。李延聽出這口氣不大友好,但如今有事還求著人家,也隻得幹笑了笑,答道:“就在這三兩日內動身。”

“老弟還有何吩咐,請直講。”

李延一聽這話裏有縫兒,趕緊說道:“小弟的確有一事相求。從這裏去柳州,還有兩百多裏山路,韋銀豹這些叛民神出鬼沒,殺人越貨。路上很不安全,兄台是否可以撥一些軍士護送我的家眷到三岔鎮。”

“這有何問題,仍讓劉大奎帶領一千兵馬,把你們一行一直送到柳州。”

殷正茂回答幹脆,李延生了一點感激之情,愧疚地說:“這劉大奎說起來也是一個憨頭,我令他在三岔鎮接你,居然你來了三天,他還沒有發現。”

“我這個人素來不喜歡張揚,帶了兩個師爺,背著羅盤,喬裝打扮成風水先生,一路這麼逍遙走來,過三岔鎮時,守住路口的士兵簡單問了兩句就放行了,這也怪不得劉大奎。”

殷正茂說得輕輕鬆鬆,殊不知李延就是這件事放心不下。見殷正茂主動提上話頭,便趁機問道:“不知兄台為何一定要繞過劉大奎,甘冒生命危險隻身前來慶遠街。”

殷正茂明白李延的心思,幹脆捅穿了說:“老弟你也不必多疑,我殷某這麼做,原是為了察看這裏的山川形勢,從山民野老口中,聽一點實實在在的匪情。”

“聽說兄台在俞大猷營中住了兩個晚上。”

“這也不假,俞大猷軍營在三岔鎮與慶遠街之間,路過時我順便先去探望這位名聞海內的抗倭名將,延老弟,這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沒有,”李延趕緊申明,他見殷正茂有深談的意思,便說,“殷兄,我們能否借一處說話?”

“去哪裏?”

“魁星樓,慶遠街上就這一家酒店還像個樣子。”

殷正茂哈哈一笑,說道:“看來我倆想到一塊兒了,我已派人去包下了魁星樓。”

“今夜裏就由我作東,我還未替你接風呢?”

“這個就不用爭了,”殷正茂口氣決斷,“我已命令所有參將以上官員今天都來赴宴,歡送卸任總督,為你餞行。”

“兄台何必如此張揚,幾年來我李某運籌無方,上負皇恩,下負將士,還有何麵目赴宴。”

李延說著,幹澀的魚泡眼頓時潮潤,傷感起來。殷正茂覷他一眼,安慰道:“延老弟也不必如此說話,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嘛。何況,致仕對於你也不是什麼壞事,從這偏僻深山不毛之地脫身出來,回家怡養兩年,說不定首輔大人另有更好的肥缺起複用你。”

“兄台這是寬心的話……”

“依殷某之見,你還真有這種可能。”殷正茂說道。接著起身踱到窗前,看了看夕陽餘暉下的煙火人家以及蒼茫參差的遠山,又回過頭來盯著李延,饒有深意地說,“隻要你延老弟在這兩廣總督的三年任上,沒有什麼麻煩讓人揪住,不出兩年你就會東山再起,要知道你的座主高閣老還是赫赫首輔。”

殷正茂的話風已經透明:你李延能否東山再起,就看我殷正茂把不把你的“麻煩”抖落出來。李延眼前頓時浮出那一堆已搬進這覃氏祠堂的賬簿,心中又驚又怕,猶豫了一會兒,便從袖中抽出一張早就準備好了的銀票,雙手遞給殷正茂,說道:“兄台,這是小弟的一點心意,不成敬意,萬望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