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段(1 / 2)

“請問老先生,這是哪一路神仙,小人不才,竟沒有見過。”

“啊,這是本主神仙,字神倉頡。”

李鐵嘴朝牆上端望一眼,樣子極恭敬。邵大俠見李鐵嘴還有一點仙風道骨,便有心找個字兒讓他測一測。先就李鐵嘴的話開了個玩笑:

“倉頡是造字之人,何時成了神仙?”

李鐵嘴白了邵大俠一眼,語氣中略含教訓:“耍斧頭鋸子的魯班成了神匠,抓藥看病的扁鵲成了神醫,倉頡能造字,為什麼就不能當神仙?玉皇大帝,如來佛爺,上至九五之尊,王公貴戚,下至芸芸眾生,隻要能開口說話的,就離不得倉頡。”

邵大俠一笑,說道:“幫有幫規,行有行主,我隨便說說而已。請問李老先生,這測字兒的生意可興隆?”

“托客官的福,偌大的北京城,沒有幾個不知道我李鐵嘴的。”

李鐵嘴外表謙恭,內裏卻頗為自負。

“請客官報個字兒,試試老朽的本事,若說得不準,你出門去把‘李鐵嘴測字館’的招牌砸了。”

“好,”邵大俠起身去掩了大門,回頭在八仙桌邊坐下說,“我測字兒,不喜歡有閑雜人進出。你測得好,我多給賞銀。”

“請客官報字。”李鐵嘴遞過紙來。

邵大俠略一-

趁李鐵嘴被搞得懵裏懵懂,不知所措時,邵大俠早已閃身出門,揚長而去了。

罵歸罵,李鐵嘴的一番話,猶如一塊石頭塞在邵大俠的心窩裏,要怎麼難受有怎麼難受。他這次進京,又是為高拱的事專門而來。兩年半前的那個秋天,通過他成功的遊說,高拱重新入閣榮登首輔之職,且還兼任主管天下官員進退升遷的吏部尚書,頓時間由一位管領清風明月的鄉村野老搖身一變為朝中第一權臣。高拱精明幹練,在任時政風卓著。對於知情人來說,他之重返內閣本不值得驚奇。大家感到驚奇的是,他這次回來,竟然兼首輔塚宰一身,真正是一步登天。本來平淡無奇的士林宦海,竟被這一件突如其來的大事激得沸沸揚揚。一些好事之徒免不了到處鑽營打聽這件事情的根由始未。盡管高拱本人諱莫如深,閉口不談。但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刺探別人隱私的能人高手,又全都在皇城內外的官場裏頭。很快,有人探明了事情的真相,許多人都知道了邵大俠這樣一個神秘人物。不要說別人,就是高拱自己,也覺得邵大俠高深莫測,屬於異人一類。他原以為事成之後,邵大俠會登門拜見,並從此纏著他,提無窮無盡的要求,誰知等來等去,隻等來那一張寫著一幅聯語的字條,聯語的意思也很明白,那就是從此不見麵了。看著字條,高拱鬆了一口氣,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邵大俠這般辦理,也有他的理由:在新鄭縣高家莊的會麵,從言談舉止,他已看出高拱心胸並不開闊,而且猜疑心甚重,雖屬治國能臣,卻非社稷仁臣。這種人很難交往,何況靠陰謀獵取高位,本為天下士林所不齒。高拱要洗清這一事實,遲早也會構害於他。這一手,邵大俠不得不防。再加上自己的目的也已達到,王金、陶仿、陶世恩、劉文彬、高守中五位羽巾方士也都被隆慶皇帝赦免死罪,放出天牢,這五人在江湖上黨徒甚眾,勢力不可低估,除王金與他交往甚深,其餘四人都未曾謀麵,但同在江湖,義氣為重,救命之恩,焉能不報。於是,幾個人湊齊了五十萬兩銀子送給邵大俠,邵大俠堅辭不受。但經不住幾個人的一再感謝,也就半推半就地收下了。為高拱複職,他巨額賄賂李芳,孟衝,滕祥等一幫隆慶皇帝身邊的寵宦,總共也花了十來萬兩銀子。現在加倍回收得到這一筆大大的財喜,也犯不著再去高拱那裏討什麼蠅頭小利。思來想去,邵大俠遂決定從此不見高拱,便差人送了那一張字條。但經曆了這件事,邵大俠在江湖上的名聲就變得如雷貫耳。他用王金等人送的那一大筆錢,在南京城裏開了七八處鋪號,夥同內宦,做一些宮中的貢品生意,兩年下來,竟也成了江南屈指可數的巨商。無論是在商業,還是江湖的三教九流之中,他都是呼風喚雨,左右逢源的頭麵人物。由於在內宦,官場中有許多眼線,他雖然住在南京城中,卻對北京城中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這次隆慶皇帝的病情,他知道的內情,比北京快馬送來南京的邸報上寫的還多。宮廷中接二連三發生的事件以及南京各部院一些浮言私議,讓他意識到皇城中又在醞釀一場你死我活的權力鬥爭。高拱無疑又是這場鬥爭的主角之一。而他的競爭對手張居正也是一位聲名遠播的謀國之臣。雖然其資曆、權勢都不及高拱,但其心計策略卻又在高拱之上。兩人爭鬥起來,鹿死誰手尚難預料。邵大俠憑自己的感覺,任性負氣的高拱一定不會把張居正放在眼裏,果真如此,必定凶多吉少……盡管邵大俠對高拱一直回避,但事到臨頭,他發覺自己對高拱感情猶在。在這撲朔迷離陰晴難料的節骨眼上,他覺得還是有必要赴京一趟,就近給高拱出點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