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家門,高拱讓他頭前帶路,獄典起身要把高拱領進朝房。
“人關在何處?”高拱問。
“在死牢裏。”獄典回答。
“那就直接去死牢,不進朝房了。”
“回首輔大人,死牢裏鬼氣森森,連隻?子也沒有,大人你還是去朝房升坐,我吩咐捕快去把那人帶來。”
獄典是擔心死牢裏關押著犯人會把首輔嚇著,故委婉阻攔。高拱覺得朝房仍有閑雜人等,不如死牢裏安全,故不領情,說道:“別?嗦了,快前麵帶路,去死牢。”
獄典無法,隻得命人扛了?子,一行人拐彎抹角往死牢走去。
雖是深夜,死牢門口依然布滿崗哨。守牢的錦衣衛兵士盔甲護身持刀而立,如臨大敵不敢有些微鬆懈。獄典命兵士卸下死牢門杠,親自開鎖,領著高拱踏進死牢甬道。走了大約十幾丈遠,便看見甬道兩旁都是一個挨一個的單人牢房,除向著甬道一邊是厚重木柵之外,剩下三麵牆壁都是一尺見方的石頭壘砌而成。隔兩三丈遠,甬道上就掛著一盞風燈。火光昏昏,暗影幢幢,站在甬道之上,真有一步踏入地獄之感。
高拱平生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乍一聞到令人作嘔的黴臭味與血腥味,頓時不寒而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也許是聽到他們腳步聲的緣故,一片死寂的牢房忽然起了小小的騷動。雖單禁一室猶刑具加身的死囚們都昂起頭來看這一幫人遝遝走過,不知深更半夜突然發生了什麼事情。高拱隨著獄典剛走過三四個房間,突然聽到一陣聲嘶力竭的叫罵:
“我操你八輩子奶奶,你們看看,這隻老鼠一尺多長,把老子的腳啃得隻剩下骨頭了。”
出於好奇,高拱停下腳步,朝傳出罵聲的牢房看去,隻見一個囚犯躺在窄小的土炕上,被鐵鏈鎖得死死的動彈不得,一隻肥大的老鼠正趴在他的腳背上啃噬著腐肉,看見人來,那隻老鼠閃了一下`身子,卻也並不逃走,隻瞪著綠黃黃一雙豆粒眼睛,警惕地注視著木棚外的人影。被它啃過的腳背,真的露出了白厲厲的骨頭,這淒慘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怎麼不給他人鬆一鬆綁?”高拱問道。
獄典對這種事司空見慣,冷漠回道:“這是等待秋決的犯人,原也不值得同情的。”
高拱“哦”了一聲,便挪動腳步。獄典領著他一直走到最裏頭,又見一道鐵門,並有兩名獄卒把守,獄典做了一個手勢,其中一名獄卒掏出鑰匙打開鐵門,走進去兩三丈遠,又見一扇小門。高拱走進這扇小門,才發現這裏原來是一間四麵沒有窗戶密不透風的石頭密室。
這本是囚禁欽犯之地,邵大俠就關在這裏。
高拱進來時,邵大俠正蜷縮在土炕上,背對著小門睡得迷迷糊糊。獄典放下?子,躬身退了出去。屋子裏隻留下高拱高福主仆二人。見邵大俠猶自酣臥不醒,高拱便清咳一聲。
邵大俠一動,轉過臉來,揉揉眼睛,一看是高拱,連忙翻身坐了起來。
“太師!”
邵大俠這一喊真是百感交集。高拱假惺惺裝出關切的樣子,急忙問道:“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怎麼沒有為難?”邵大俠憤然作色,慪氣說道,“平白無故誣我強奸良家婦女,在大庭廣眾之下把我一鏈子鎖到這裏來,這是個什麼地方我都不知道。”
“你一路走來,怎會不知道這是何處?”
“我怎會知道,他們扭住我,便往我頭上套了個黑布罩子,牽狗似的弄進這間屋子,才把頭罩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