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段(1 / 3)

衝當上了司禮監掌印,下一步,肯定就會讓你取代高拱出掌內閣。”

張居正心裏頭承認何心隱分析得有道理,也希望有這樣的結局。但表麵上卻顯得對此事漠不關心,故以提醒的口氣回道:“柱乾兄,妄測聖意不應該是人臣所為。”

“如果不揣摩聖意,人臣之道又從何體現呢?”何心隱機智地反問了一句,接著說道,“現在來說無可禪師這首偈語中的第三層意思,方才說過,這二十字中,隱含了一個石,三個鳥。”

“一石三鳥,”張居正立即接腔說道,“無可弄這麼個成語在裏頭,又是什麼天機?”

“一石三鳥究竟有何意義,我也不得知,但依我猜測,應該是指叔大兄出任首輔後應該做的三件事情。”

“哪三件事?”

“當然是廓清政治,開創新風。”

“請具體講。”

一論及政治,張居正便有了官場上那種頤指氣使的口氣,何心隱很是聽不慣,但因為下麵所要談的是他多年來縈繞於胸的治國大計,便也計較不得態度,遂呷了一口茶水,清清喉嚨,從容說道:

“這第一件要做的事,是進賢用賢,消除朋黨政治。古人言,官乃治國之本。百官得人,則以仁撫世,澤及草木。反之則生靈塗炭,國無寧日。縱觀本朝兩百年來,三公九卿祿秩豐隆者,卻是沒有幾個肯為朝廷辦事,為百姓謀求福祉。這是為何?就因為賢人多不在朝。遠的不說,就說嘉靖皇帝時的首輔嚴嵩,這是有明一朝以來最大的奸相,他所用之人,多為同年、學生、鄉誼、親戚。朋黨政治到他手上已是登峰造極。再說近一點,如今還在首輔之位的高拱,天下各州府憲台,兩京各大衙門,一半官員出自門下。憑心而論,高拱是難得的幹練任事之臣,但亦陷入朋黨政治之泥淖而不能自拔……”

何心隱打開話匣子,便收不住勢頭。但他所講述之事,張居正有更深切的體驗。他知道照這麼議論下去,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便打斷何心隱的話頭,說道:

“柱乾兄,實例就不必舉了,朋黨政治實乃官場的毒瘤,要解決這個問題,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進賢用賢,說起來容易,實際做起來也非易事,有人的確是賢臣,聲名很大,但讓他具體辦事,不是辦糟就是辦不成。”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第二件事情,你要多用循吏,少用清流。”

“唔,”張居正眸子幽幽一閃,說道,“這倒有些新意,不才願聞其詳。”

何心隱受到鼓舞,更是講得眉飛色舞,頭頭是道了:“循吏一詞,本為太史公所創,意指那些勤政利民,剛正不阿,執法無私的官員。而清流者,是指那些遇事不講變通,一味尋章摘句的雕蟲式人物,這些人講求操守,敢與官場惡人抗抵,這是好的一麵。但他們好名而無實,缺乏慷慨任事的英雄俠氣。大凡年輕士子,甫入仕途,都願作循吏,想幹一番偉業。但隨著涉世日深,他們不免兩極分化,一部份薰染官場腐朽之氣,日漸墮落,另一部份人則潔身自好,歸到清流門下,除了空發議論,也就無所作為了。真正堅持初衷,執著循吏之途,則屬鳳毛鱗角,少之又少。”

“說得好,”張居正這次的激動是由衷發生,他起身在廳堂裏來回走了幾步,在何心隱跟前停下,肅然動容地說,“柱乾兄這番議論,痛快淋漓,切中時弊,這才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現在,你且講第三條。”

“這第三條嘛,”何心隱目送張居正回到座位,慢悠悠說道,“比之前兩件事,做起來恐怕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