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段(1 / 3)

是一如師傅!久仰久仰。聽說你在昭寧寺開壇講授《妙法蓮花經》,京城善男信女蜂湧而至,把個昭寧寺擠得水泄不通,可見一如師傅道行高深。”

一如答道:“阿彌陀佛,那是佛法精妙,吸引了十方施主,不是貧僧的功勞。”

馮保轉頭問坐在一如對麵的孟衝:“孟公公,你今兒個向一如師傅請教什麼?”

“一如師傅為我講授《心經》。”

“《心經》?好哇,講了多少?”

“講了差不多三個時辰,才講了第一句,”孟衝撓了撓後腦勺,想了想,結結巴巴念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就這一句。”

“請問哪五蘊?”馮保跟著發問,見一如和尚準備回答,他連忙擺手製止,笑道,“我是問孟公公的。”

“五蘊,哪五蘊?我剛才還記得,”孟衝一時記不起來,又拍腦袋又搓手,自嘲道,“看我這木疙瘩腦袋,左邊撿,右邊丟,硬是記不全,隻記得第一蘊是個色字。”

“對,色、想、受、行、識,是為五蘊,不知我說得對不對,一如師傅?”

“馮施主說得一字不差。”

“請教一如師傅,五蘊皆空,這個空當指何講?”

馮保神情專注地望著一如和尚,仿佛他今晚是特意來這裏請教佛法似的。一如師傅兩眼微閉,悠悠答道:“《心經》裏已回答明白,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告子有言,‘食、色、性也’,請教一如師傅,告子所言之色,與《心經》所言之色,是一回事呢,還是兩回事?”

“既是一回事,也是兩回事。”一如師傅睜開眼睛看了馮保一眼,又緩緩答道:“告子之色,是乃女色,《心經》之色,是乃大千世界諸般物相。亦有‘質礙’之意。凡眼之所見,耳之所聞,鼻之所嗅,舌之所言,身之所觸,皆為色。《心經》之色包涵了告子之色,所以說既是一回事,又是兩回事。”

“那麼,色為何就是空呢?”

馮保問話的口氣雖然恭敬,但細心人仍能聽出有考問的意思。但一如師傅並不計較,他盤腿坐在椅子上,從容答道:“五蘊之中,尚分兩法。第一蘊為色法,其餘四蘊皆為心法。色法指大千世界諸般物相,心法乃眾生本體感悟之道。五蘊皆空這一句,乃是整個《心經》關鍵之所在。需知大千世界諸般物相,沒有任何一件一成不變,就說馮施主你,童年時的樣子現在已無法追回,入宮前和入宮後也大不一樣,昨日之你與今日之你也迥然不同,請問哪一個時間的馮公公是一個真我呢?如果你認為當下坐在這兒的馮公公是真我,那麼過去所有時日的馮公公豈不是假的嗎?所以,父母所造之色身,總在變幻之中,這叫無常,無常生妄見。往往我們認為的真,其實是妄。在色身中,你找不到真實的體性,所以說,色即是空。”

一如和尚隱約感到馮保心火正旺,故委婉地借解釋《心經》之機加以規勸。馮保向來心細,哪會聽不懂一如話中的玄妙。一如話音一落,他就說道:

“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聽一如師傅這麼一解釋,我馮某也明白了不少道理。”

一如微微一笑,說道:“馮施主也是有大乘根器的人,若不是這樣,不會對《心經》如此熟悉。”

“一如師傅這是過獎了,我這點東西,是從主子那兒揀來的。”馮保說著,看著木納坐在一旁的孟衝,又接著說,“孟公公也應該知道,當今皇上的生母貴妃娘娘,在宮裏頭被人稱作觀音再世,她老人家每天早晨起來,必定焚香淨手,恭恭敬敬抄一遍《心經》,如今,她抄過的經文,怕要碼半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