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印的書卷,隻見暗藍色道林紙的封麵書簽上,赫然寫了兩個魏碑體的大字:女誡。
“女誡?”
李貴妃脫口念出來,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她平日除了讀抄佛經外,一切閑雜書藉都不曾瀏覽,但這本《女誡》卻是讀過好多次的。這是洪武皇帝開國之初就讓人編寫的一本書,旨在訓戒所有內宮嬪妃眷屬隻能謹守女人本份,不得幹政。違令者輕者打入冷宮,重者處以極刑。曆代所有入宮女子,無論貴賤,都得讀這本書。現在乍一看到這本書,李貴妃陡然想到自己這些時的所作所為都是在“幹政”,頓時心驚肉跳,薄施朱粉的鼻翼上也滲出了幾粒香汗,她把那本書隨手往榻旁的矮幾上一扔,厲聲問道:
“張誠,你呈上這本書是何居心?”
張誠連忙俯下`身子,誠惶誠恐答道:“啟稟娘娘,奴才沒有任何居心,這本書來自六科廊。”
“來自六科廊?”李貴妃又是一驚,又把那本書拿起來揚了揚,詫異地說,“我看這本書還是新版的。”
“是新版的。”張誠說著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猶自兀坐的朱翊鈞,繼續說道,“皇上登極之後,京城紫雲軒書坊趕印了一千本,兩天內搶購一空。買主多半是京職官員,聽說六科廊的官員,是人手一冊。”
“這紫雲軒有何背景?”
“這一點奴才也不甚清楚,隻知道紫雲軒的主人孫春雨,同六科廊一幫言官過從甚密。”
李貴妃咬著銀牙,沉默不語,西?閣中的氣氛已是十分緊張,這時,邱得用又進來稟告說有人求見。
“又是誰?”李貴妃煩燥地問。
“東廠差人來送信,說是刑部派出緹騎兵去東廠搶那個妖道王九*
陳應鳳大咧咧答道:“咱們馮老公公,每日上午都在陪侍皇上,你們兩位大人有什麼事,跟我說就行。”
看他這副二五杆子德性,秦雍西恨不能拂袖而去,但仍隻能一忍再忍,又問:“刑部的谘文,你們收到了嗎?”
“什麼谘文?”
“關於妖道王九思移交的事。”
“啊,這道文收是收到了,隻是馮老公公忙,還來不及過目。”
“陳掌公剛才不是說,這裏的事情你可以作主嗎?”王篆逮著機會,以譏刺的口氣插進來問道。
陳應鳳掃了王篆一眼,又把二郎腿翹起來說:“除了王九思,其餘的事我都可以作主。”
秦雍西知道這樣談下去,三天五天也不會有結果,於是換了個話題問:“聽說你們抓住王九思後,已經過了幾次堂,今天我們能否看看卷宗。”
“我們這兒的卷宗,沒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看。”
陳應鳳一下子擋得幹幹淨淨,事涉東廠特權,秦雍西也無話可說。偏是王篆刁鑽,提了個溜尖的問題:
“人呢,人我們能不能見見?”
“你是說王九思?”
“正是。”
陳應鳳嘻嘻一笑,答道:“我知道兩位大人的心思,怕王九思不在是不是?我們東廠辦事,向來一針一眼,處處落實。也好,這個主我作得,來人!”
立時有一位身穿黑色圓領?衫的檔頭跑進門來,“刷”地跪下:“掌爺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