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皇後答話後就勾頭想起心思來,李貴妃見她半天沒有下文,又接著話題問她:“姐姐,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哪件事?”陳皇後想迷糊了,怔怔地問。
“言官們彈劾馮保的事呀。”李貴妃補了一句。
“看我這記性,近些時,我老犯迷糊,”陳皇後自失地一笑,掩飾地說了一句,接著說道,“我覺得這件事情裏頭,大有蹊蹺。”
“蹊蹺在何處?”李貴妃追問。
陳皇後指著正在關注地聽著她們談話的朱翊鈞,淺淺一笑說:“當今的萬歲爺就坐在這裏,評判是非如何發旨是他的事,我們這些婦道人家往裏攙乎個什麼?”
這話如果出自旁人之口,肯定又會觸動李貴妃的痛處而引發她的怒氣,但從陳皇後口中說出,李貴妃卻不計較。因為她知道陳皇後向來心境平和與人為善,斷不會拿話來譏刺她。於是一笑莞爾,指著朱翊鈞說道:“這個萬歲爺要是能夠評判是非,我和姐姐也犯不著如此勞神了。姐姐大概還不知道,現在外頭書坊裏到處在賣老祖宗洪武皇帝欽製的《女誡》,那意思很明顯,就說我們在幹政,你說可氣不可氣。”
李貴妃說著喉頭又開始發硬,朱翊鈞生怕母親又開始傷心流淚,連忙岔開話題半是好奇半是撒嬌地問陳皇後:“母後,你接著說嘛,有什麼蹊蹺?”
陳皇後向朱翊鈞投去深情讚許的眼光,表示理解他的意思。接著問李貴妃:“妹子,馮公公接任司禮監掌印,有幾天了?”
李貴妃板起指頭算了算,答:“六天。”
“才六天工夫,有幾封折子彈劾他?”
“四封,一封是從南京寄來的,前天收到,另外三封是六科廊的言官今天敲登聞鼓送進來的。”李貴妃接著簡要地介紹了四封折子的大概內容。
“唔。”陳皇後若有所思,又問,“馮公公的司禮監掌印,是怎麼當上去的?”
李貴妃見陳皇後像個局外人一樣彎山彎水的說話,不免心下焦急,說話聲音粗起來:“姐姐你也真是,難道你真的犯迷糊了。讓馮保取代孟衝,是鈞兒登極那天,我倆商量著定下來的,然後以皇上的名義發了一道中旨。”
陳皇後抿嘴一笑,加重語氣說道:“我的好妹子,姐姐並沒有犯迷糊,我說的蹊蹺就在此處啊!”
“啊?”李貴妃眸子一閃。
“你想想,中旨是繞開內閣直接由皇上發出的,他高胡子能高興嗎?再說咱們明朝天下也快兩百年了,當過司禮監掌印的太監,少說也有大幾十號人,你聽說有誰當上六天就遭人彈劾的?王振、劉瑾,這些前朝太監中的大奸,雖然掌印時為非作歹,也沒聽說一上任就有人要把他們趕下台。外官們為何要這麼作,妹子,我們倒要問個究竟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