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段(1 / 1)

皇上,隻要母後一開口,立刻就如釋重負,好像再沒有他的事兒似的。這時候他歪著身子,一條腿曲起來蹬著禦座的扶手,李太後朝他一瞪眼,他人還挺機靈,知道母後這是在責怪他,忙放下腿,端正身子,又從袖筒裏摸出紙條來,揀了一張念道:

“請問張先生,這些時都在忙些什麼?”

張居正一聽這句問話,心中不免格登一下子,他立刻就想到這裏頭可能有兩層含義,一是這些時一直沒有求見,皇上不放心;二是可能皇上聽到了什麼有關於他的傳言,特召他前來核實。不管怎麼說,他從問話中聽出了些微不滿??如其說是小皇上不滿,倒不如說是李太後。因此,他下意識地看了李太後一眼,答道:

“回皇上,臣近些時,一是就京察之事,與各值事衙門磋商,聽一些部院大臣的建言谘議,二是為皇上物色講臣。”

“啊,你在為皇上物色講臣?”

李太後提高嗓門問道。為了今天下午的會見,她特意換了一件製作考究的九鳳翔舞的緋紅錦絲命服。戴在頭上的鳳冠,也是珠光搖曳。臉上薄施脂粉,更是顧盼生姿。張居正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看,頓時覺得這位一向冷峻端莊的年輕太後,今兒個卻顯得特別嫵媚。雖然他感到李太後一雙丹鳳眼正注視著他,他卻不敢正視,垂下眼瞼,掩飾地清咳兩聲,答道:

“兩年前,臣建議太子,也就是今日的皇上出閣講學,蒙先帝恩準,每年春秋開兩次經筵。今年春上,因先帝患病,經筵暫停。現皇上已經登極,宮府及部院大臣,都齊心協力,輔佐聖主開創新紀。雖偶有不諧之音,卻無損於禮法,臣因此╩

“啟稟太後,您不是還有事要問張先生麼。”

“啊,正是,”李太後淺淺一笑。此時,偏西的陽光照著她肩頭的霞陂,顯得格外光彩奪目,她瞟了一眼馮保,問張居正,“張先生,聽說胡椒蘇木折俸一事,京城裏有一些風波?”

“看來,太後與皇上今日召見,為的就是這事。”張居正心裏頭嘀咕了一句,便答道:“是有一些浮言訾議,但無礙大局。”

“為何不見折子奏報此事?”

“是臣壓下了。”

“啊,”李太後一驚,她沒想到張居正如此坦誠,問道,“為何要壓下?”

“些微小事,何必驚動聖上。”

張居正說得輕描淡寫。李太後覺得他既深不可測,又清澈見底。於是也就不繞彎子,直接問道:“

“章大郎打死王崧一事,如何處置?”

這一問問到筋上,張居正最感棘手的就是此事,但他聲色不露,以退為進答道:

“臣讓刑部勘查此事,結果尚未出來。”

一直摩挲著風葫蘆的朱翊鈞,突然愣不丁插問一句:“你知道章大郎有何背景?”

“臣知道,他是乾清宮管事牌子邱得用的外甥。”

既已挑明,李太後索性打破沙鍋問到底:“張先生,你對章大郎遲遲不作處理,是不是就礙著這層關係?”

“回太後,臣的確有投鼠忌器之意。”

李太後下意識地瞟了一眼馮保,這位大內總管,也正拿眼瞧她。四目相對心照不宣,馮保的眼神裏似乎藏了這樣一句話:“怎麼樣,太後,張先生的心思,奴才猜得不錯吧?”李太後突然眉毛一擰,口氣嚴厲地說道:

“張先生為何要投鼠忌器?你且秉公而斷。不然,六科廊的那幫愛嚼舌頭的言官,又有攻擊咱的口實了。”

李太後突然變臉,張居正始料不及,因此稍作遲延,思慮如何答話。馮保見機行事,趁空兒問道:

“張先生,你上回給皇上的揭帖中,說王崧之死係章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