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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朝政建言,何論品帙高低。”張居正很欣賞這位年輕下級官員的憂患意識,故鼓勵了一句。接著又說道,“五十兩銀子,個人還拿得出。但禮部申請用銀是五百兩,總不能讓個人掏腰包吧?何況,大臣們隻要奉公守法潔身自好,單憑俸祿,也決不會富到哪裏去。眼下要緊的,是戶部如何開掘財源征繳夏課入庫,而不是討論哪位大臣能夠慷慨解囊捐資國用。”

“首輔大人高屋建瓴,卑職茅塞頓開。但恕卑職鬥膽再講一句,禮部此番谘文請銀,仍是心懷叵測。”

“究竟如何一個心懷叵測,你說說看?”張居正追問。

“京城吏、戶、禮、兵、刑、工六部,要說最有錢的,還是禮部,”金學曾牽開架式,扳起指頭說道,“吏、兵、刑、工四部,花錢除了戶部劃撥,別無他途。禮部卻不同,它有三大塊財路,一是天下僧道度牒的發放,事權歸禮部。每份度牒每年交紋銀一厘,全國現在僧道大眾約二十餘萬人,一年也能收起二萬多兩銀子。這筆收入雖然要收歸太倉,但禮部從中也還有手腳可做。新發一個度牒,收銀是二兩。每年新增僧道指標由禮部核定,本來批了五百個,他上報隻說是四百,這黑下來的一百個度牒,也有二百兩銀子可嫌,此其一。其二是各大佛道名山的香稅銀,也歸禮部代收,過手的活水錢,可以先花了再說。這回楊用成正是如此行事,因此也不用卑職饒舌。如果說這兩項收入要上繳國庫,做起手腳來還有所顧忌,那麼第三項收入,就完完全全不受監控,成了他禮部的私房錢。”

說到這裏,金學曾隻覺口幹舌燥,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幹巴的嘴唇。王國光吩咐書辦給他端了一杯涼茶,他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下,又接著講道:

“這第三項,便是花捐。洪武皇帝建國之初,便建立了官妓製度,除了淡煙輕粉十六樓,還有大量的樂戶。凡隸在樂籍者,每年須得納稅,稱為花捐。花捐月收一次,也歸禮部征收。洪武皇帝創立此製的本意是,用花捐的銀子來解決每三年一次的會試費用。花捐每年多則上萬,少則七八千兩銀子。而三年一次的會試費用,也正好三萬兩銀子左右。兩兩相抵若有虧損,再由禮部谘文申請補額。從正德朝開始,每次會試之後,幾乎沒有一次禮部不申請補額,少則一千兩千,多則三千五千。戶部因想到士子功名不易考試事大,每次並未認真審核就批準照行。如此一來,便讓禮部找到了一個玩貓膩的竅門。一方麵,每年征收的花捐究竟是多少,從來沒有人認真查驗過;二來每次會試用銀是一個明賬。這其中到底是虧是盈,近百年來一直是本糊塗賬。上次會試是隆慶五年,如今過了一年,禮部積存的花捐少說也有上萬兩銀子。可是,現在禮部堂官卻放著這大一筆銀子不用,反倒谘文戶部申請五百兩用銀招待朝鮮禮官,這簡直成了財主找叫花子討銀子,不是居心叵測又是什麼?現在,若是派人到禮部查賬,查不出問題,就卸下卑職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