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知,去年又趁著地方官員調整的機會,再次將他從同知任上遷升知府。誰知這個趙謙這般不對心性,竟弄了這等爛汙事來煩他。
“牌坊已經開工了?”張居正問。
“宋師爺說,隻怕都快建好了。”遊七答。
“簡直亂彈琴,”張居正氣不打一處來,罵道,“誰讓他籌集銀兩來著?知情的知道這是他趙謙自作主張,不知情的還以為是我張居正授意的,這是往我臉上抹黑的事。你回去告訴錢師爺,讓他轉告趙謙,立刻把那牌坊折掉。
“是。”
遊七挨罵慣了,倒也不覺得難為情,朝玉娘點點頭,躬身退了出去。
一桌子菜早就涼了,好在兩人早已酒醉飯飽,正準備撤席離去,劉樸又進來稟道:
“大人,光祿寺丞李大人來訪。”
“到了嗎?”張居正問。
“已在廳堂裏候著。”
張居正轉身對玉娘說:“你先上樓歇息,我見過客人就來。”
“不要太久了,奴婢等你。”
玉娘含情脈脈瞟了張居正一眼,已是含了幾分醉意,嫋嫋娜娜上樓去了。
張居正踅過客廳,隻見光祿寺卿李義河,已先自在那裏坐定了,見他進來,又忙著站起,指著頭上璀燦的宮燈笑道:
“叔大,這樓裏又弄得喜氣洋洋的,怎麼,又過一次元霄節了?”
張居正與李義河既是荊州府的小老鄉,又是嘉靖二十六年的同榜進士,屬於那種可以掏心窩子說話的密友,他與玉娘的事也沒有瞞他,於是答道:
“玉娘今天生日,湊個興,熱鬧熱鬧。”
“啊,應該應該,”李義河嘻嘻哈哈謔道,“沒想到首輔年過五十,卻大交桃花運,這玉娘二八佳人,真乃無上妙品。”
“什麼二八佳人,現在是二九佳人了。”張居正趕緊轉移話題,指著李義河肥胖的身軀,笑道,“三壺兄,幾日不見,看你又胖了一圈。”
三壺是李義河的綽號,他是茶壺酒壺尿壺一樣都不能缺。且胃口極佳,一上席麵就舍不得放筷子,所以胖得喘氣兒都難。前年張居正實行京察,撤換了一大批京官,他把李義河從湖南按察使任上調來北京,一時間沒什麼好位子可以安頓,便給了他一個工部左侍郎的職銜,實際任職光祿寺卿。這光祿寺專管皇上的宴會與頒賜給百官的酒食,比起六部衙門來,是個閑差。但好歹從地方官變成了京官,且還列班“小九卿”,李義河心中覺得這安排不算太好,但也說得過去。何況他本是一個饕餮之徒,當一個專管吃喝的光祿寺卿,倒也十分實惠。張居正說他又胖了一圈,便含了這層意思。李義河雖然有心計,但給人的印象是一個哈哈三個笑的隨和人,對張居正的調侃,他用濃重的應城鄉音答道:
“叔大兄,若不是老朋友,我真懷疑你是在故意整我。”
“此話怎講?”
“光祿寺管什麼的,不就是吃喝嗎?一聞到肉香酒香,我焉能忍住不吃?”
“看你這肚皮,好像懷了龍鳳胎,你累也不累?”
“累呀,”李義河哭喪著臉,雙手摟著腆得高高的肚皮訴起苦來,“每天回家,我就跑到磨房裏去,卸下驢子,自己頂上去轉磨兒,一轉一個時辰,累得身架散了箍,可就是瘦不下來。”
李義河天生大嗓門,加上誇張的表演,逗得張居正捧腹大笑。笑夠了,才問道:
“幼滋兄,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今天又有什麼事來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