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自皋看成是十分的嫵媚,四目相對,**中燒,竟都有些不能自持了。店主人粗通文墨,也知這對聯寫得好,站在一邊左一恭,右一恭,讚了又讚,謝了又謝。這時,小童子提了銅銚子上來,交把表演茶道的女孩兒。
“請問胡大人品飲什麼茶?”店主人問。
“選上等好的,沏兩三樣上來。”胡自皋說罷,忽然覺得店主人礙事,又道,“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去樓下招呼生意吧。”
店主人知趣,連忙退了下去。女孩兒見客人沒有興趣,也就不表演茶道了,隻是把最好的碧螺春、六安瓜片和杭州龍井各沏了一壺。三人坐下一邊賞景一邊品茶,柳湘蘭瞧著牆根上的那具古箏,一時技癢,便蹙了過去,坐下來為兩位茶客彈了一曲。一邊彈,一邊唱:
荷花池內鴛鴦睡,
簾外風情、紫燕兒雙飛。
玉美人涼亭歌舞多嬌媚,
采蓮船,櫓聲搖過青山背,
竹橋兩岸、柳絮花堆
喜隻喜,牧牛橫笛騎牛背。
怕隻怕,薰風吹得遊人醉……
柳湘蘭鶯聲婉囀,唱得胡自皋**又起,一臉躁赤,看那樣子倒像是十萬個金剛也降伏不住。邵大俠心裏頭也讚柳湘蘭是天生尤物,但仍覺得她比玉娘還是稍遜一籌。一想到玉娘,他忽然心裏頭發酸,思緒頓時亂了。正在這時,忽聽得樓梯上腳步聲咚咚響得很急,三人一起抬頭去望,隻見一個穿著驛站號衣的皂隸滿臉汗水跑了上來,手上提著一個驛遞專用的牛皮囊。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專門傳遞公文的差人。
“你找誰?”胡自皋問。
“找邵員外。”皂隸氣呼呼地回答。
“我就是。”邵大俠站了起來。
“這裏有京城快遞的密件,請邵員外簽收。”
皂隸說著就打開牛皮囊,從中拿出一個緘口的密劄,恭恭敬敬遞給邵員外,請他畫押簽收。邵大俠一麵簽字,一麵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皂隸答:“小的先去貴府,府上人說你在這裏,我又馬不停蹄趕了過來。”
皂隸領了賞銀而去,邵大俠將信拆開,抖開箋紙,信不長,隻幾句話:
邵員外見字如晤:上月君來北京,幸過門造訪,促膝而談,無任歡忻。所托之事有眉目否,盼能速告。犬子李高附筆問候。武清伯李原來是武清伯李偉的信,邵大俠看過後,想了想,又把信遞給胡自皋。方才皂隸進來,胡自皋還以為是來找他的,卻沒有想到接信人竟是邵大俠,曆來公文投遞隻限於衙門,邵大俠以布衣身份而能收受驛遞文劄,已屬一奇。更奇的是,這信竟寄自當今第一皇親之手。此前聞說首輔張居正親自寫信給漕運總督王篆,要他就近對邵大俠多加照佛,胡自皋已是吃了一驚,今見武清伯李偉的親筆信,胡自皋更對眼前這位邵大俠產生了敬畏。他沒有想到揚州城中還有這等攀龍附鳳手眼通天的人物。他把信箋還給邵大俠,不無羨慕地問道:
“武清伯李偉有何事托你?”
邵大俠品了一盞六安瓜片,把玩著茶盞半晌不作聲。胡自皋看他有難言之隱,又悻悻地說道:
“若不便說,就算了。”
“胡大人對我邵某如此友契,我還有什麼事好瞞著你。”邵大俠旋即一笑,說道,“隻是武清伯所托之事,的確有些棘手。”
“何事?”
“武清伯與薊遼總督王崇古大人至為要好,王大人麾下有二十萬兵士,今年冬季這二十萬兵士的棉衣生意,王大人給了武清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