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膏了。”
“誰讓你楊本庵搜刮民脂民膏了,嗯?”張居正一拍茶幾,怒氣衝衝斥道,“山西湖廣等省賦稅大幅增加,難道都是搜刮民脂民膏?這些省的撫台,未必都是酷吏?”
“中明兄,你對首輔,怎好如此說話?”王國光也急了,趕緊打圓場。
楊本庵躲過張居正咄咄逼人的目光,也不為方才的話辯解,繼續言道:
“下官實不想在安份守幾的老百姓身上再打主意,隻要首輔大人能幫下官搬開壓在頭上的兩座大山,則山東賦稅,還可增加一半。”
“哦?”張居正陡然挺起身子,斂了怒容,急切地問,“請問哪兩座大山?”
“一是孔子的六十四代孫衍聖公孔尚賢,另一個是第七代陽武侯薛汴。”
一聽這兩個名字,張居正心裏格登了一下。作為當朝首輔,他不一定對全國各地的勢豪大戶都了如指掌,但是,對孔尚賢與薛汴兩人,他卻並不陌生。卻說孔子被列為“大成至聖先師”入文廟祭祠以來,這位聖人的直接後裔,便被洪武皇帝冊封為“衍聖公”,這一名爵代代世襲。如今的衍聖公孔尚賢,是孔子的六十四代孫。另一個薛汴,是成祖皇帝的靖難功臣薛祿的七世孫。成祖登基後,封薛祿為世襲陽武侯,其封地在山東。薛家在山東經營了七代,其勢力也是可想而知。
“這兩人怎麼了?”張居正問。
“衍聖公與陽武侯,在山東的勢豪大戶中,可謂是扛山拔鼎的人物。”楊本庵並不是糊塗官,論及地方上的事情,便恢複了他作為封疆大吏的自信,“但這兩人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撫衙奈何他們不得。先說衍聖公孔尚賢,在曲阜地方,擁有大量的族人佃戶。朝廷規定衍聖公每年進京朝貢麵聖一次,這孔尚賢趁此機會,讓族人佃戶替他準備禮品與盤纏,濫加科派。而且,每次進京,對沿途百姓大肆騷擾,所過之處,如同遭到強盜洗劫一般,府縣衙門若稍加製止,則受他百般嗬斥。如此盤剝還不算,這位衍聖公還把沿途搜刮的貨物帶到北京販賣,每年來京一次,總得淹留數月,直到貨物賣完才啟程返鄉。孔子當年周遊各國,遊說禮教,忙忙如喪家之犬,卻不成他的後代子孫如孔尚賢者,竟魚肉百姓百般斂財,已成地方一大公害。再說陽武侯薛汴,他的先祖是靖難功臣,受封後定居山東,成祖皇帝賜給他的田地有數百頃。但是,曆六世之後,到了薛汴手下,這數百頃的子粒田隻是薛家財富極小的一部份。一百多年來,薛家不斷添置購買土地,如今擁有的田地大約有數百萬畝。按朝廷舊製,皇上賞賜的子粒田免征賦稅,薛家就是鑽了這個空子,兼並那麼多田畝,這麼多年沒交一絲一毫的賦稅。今年雖然皇上頒旨給子粒田征收薄稅,但薛家田地十有**不在子粒田數額之內,他所交稅項,隻是九牛一毛。由於有這兩個人擋道,雖然朝廷施行了大得民心且又能增收稅賦的舉措,但在山東卻收效甚微。”
楊本庵一番陳辭,張居正與王國光兩人都聽得瞠目結舌。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當政不知行事難。張居正設身處地為楊本庵一想,不禁為自己方才的躁急而略有後悔。這時,隻聽得王國光說道:
“中明兄,你方才這番講述,不穀聽了怵目驚心,隻是有一件事咱還弄不明白,你說到衍空公孔尚賢的問題,是他行為不端巧意斂財,這跟賦稅有何關係?”
“隻怪下官沒有說清楚,”楊本庵歉意地一笑,又補充道,“孔尚賢大量的財富,就來自於本該是朝廷收取的賦稅。”
“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