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段(1 / 3)

呂調陽批了一個‘依常例辦事’,這個擬票不等於白擬的?常例,常例是個什麼例,人家使者是來談封貢事宜,同平常覲見求商等使者大不一樣,你這個常例又如何一個常法?要是張先生票擬,就不會這樣空洞無物。他會把如何接待,如何賜宴,如何贈送禮品等等事宜說得一清二楚,咱一看,就知道如何處置。呂調陽倒好,幹巴巴一句話‘依常例辦事’,他倒省心,卻難壞了我這個當皇帝的。依朕來看,這些閣臣,都隻能辦些小事。”

朱翊鈞提起葫蘆根也動,說著說著竟生氣了。馮保也順著他的竿兒爬,言道:

“呂調陽學問好,但為人迂闊。”

“豈隻是迂闊,是胡塗。你到內閣傳咱的旨意,張先生歸家葬父期間,一應大事等他回來決斷,實在等不及的,就六百裏加急送給他處理。”

“這個辦法好,皇上英明。”

馮保心下知道皇上對張居正依賴慣了,就像一個依靠拐杖才能走路的人,如今沒了拐杖,他也就邁不開步。但這話不能明說,說了會傷害皇上的自尊心。因此他隻能高頌“皇上英明”。皇上偏又相信自己真的英明,繼續補充言道:

“像潘季馴這樣的折子,就是大事,就應該即刻傳給張先生,隨到隨傳,不得延誤。”

“老奴馬上辦理,”馮保想了想,又說,“讓張先生隨時條陳奏事,於皇上於朝廷都是有利之事,但也有一個問題應解決。”

“什麼問題。”

“內閣之印,張先生不能攜在路途。但他奏事若無印信,沿途郵驛則按平常官府移文處理,豈不誤事?”

“這倒是。”朱翊鈞在這些小事上腦瓜子轉得很快,立忙說道,“朕賜給張先生一顆銀印,凡蓋此印者,即是直接傳到朕這裏的密諭,任何人不得延誤。”

馮保立即接腔:“如此甚好。”

談了這半晌公事,在大案台後頭正襟危坐的朱翊鈞有些倦了,這會兒站起身來,在閣中踱步伸懶腰。早有西暖閣答應覷空兒送了茶點進來。朱翊鈞喝了一小碗蓮子羹,也給馮保賞了一碗。用過茶後,差不多巳時過半,春日溫煦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射到那株綠芍藥上頭,愈覺嬌翠欲滴,嫣然可愛。朱翊鈞指著綠芍藥,問馮保:

“大伴,這株花好看嗎?”

“好看,”其實馮保一走進西暖閣時就看見這株綠芍藥了,他關注的不是這株花,而是栽花的盆子。此時他伸手摸了摸花盆,笑道,“花好,盆子更好。”

“大伴有眼光,”朱翊鈞笑道,“這隻均窯盆子,是從棋盤街骨董店裏買回的。”

“誰買的?”

“孫海。”

“啊,老奴正想問一件事,昨日孫海到內庫寶鈔房中領了一百六十兩銀子,他隻說是皇上要的,卻又不肯說拿去做什麼,原來是買這隻盆子。”

“這盆子是難得的骨董,栽上綠芍藥,擺在這西暖閣中,增色不少。”

“好是好,隻是寶鈔庫的錢不夠啊。”

“朕又沒怎麼花錢,怎的不夠?”

見朱翊鈞一臉狐疑,馮保隻得耐心解釋:寶鈔庫的錢屬於皇上的私房錢,其來源主要是一些皇莊與礦山的榷稅收入,如各地的金銀銅錫礦,都由皇上派太監前往坐鎮督辦並收取榷稅。近年來,各地開礦雖然數目不少,但收益甚微,稅銀收入大幅減少,再加上寶鈔庫最大的進錢戶??寶和店前年被劃到李太後名下。因此,寶鈔庫每年的各種進項大約隻有十幾萬兩銀子。這些錢被皇上用來作為嬪妃的脂粉錢,以及身邊內侍的賞錢等各樣小宗開支。前幾年朱翊鈞年紀小,還不懂得花錢。所以,寶鈔庫銀鈔的進項多一點少一點也無所謂。這一二年來,皇上懂得花錢了,他雖然還沒有嬪妃,但賞賜內侍買東買西每天都在支出,立馬就顯得用度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