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為例”就算笑納了。一個名額賣三十兩銀子,這還不包括中間人的好處,試想一下,兩千張度牒能賣出多少錢來?地方上的撫按藩臬郡邑守丞,恐怕都會從這裏頭賺一把外快。京城各衙門的官員,凡有權勢的,也莫不想插上一手。想到這一層,張四維瞅了褚墨倫一眼,定了定心神,才笑著問:
“這幾日,恐怕你褚墨倫的家裏,門坎都被人踩爛了。”
“張大人說得不假,”褚墨倫一開口說話就顯得語氣生硬,他想說得緩和一些,結果聲音更難聽,“隻要卑職散班回家,一跨進門坎兒,就見屋子裏頭像開堂會似的堆滿了人,相識不相識的都湊一堆兒朝咱作揖,大家什麼都不說,但都心知肚明,誰都是為度牒的事,咱心裏煩透了,卻又不好開趕。”
“為啥?”
“既然敢登門,必定都有後台撐著。”
張四維正想知道詳情,便把身子俯過去,低聲問:“都有哪些人。”
“最不能得罪的,咱給您張大人數三位。”褚墨倫的表情越發古怪了,他扳起指頭數著,“第一是皇上的母舅,武清伯李偉的兒子李高,他差管家來,點明要一百張度牒……”
“他口氣這麼大?”張四維插話問。
“是啊,誰叫他是國舅爺呢!”褚墨倫感歎著,一副沮喪的樣子。
“第二個呢?”
“第二個是馮公公的管家徐爵,他要的數也是一百。”
“唔,第三個呢?”
“第三個嘛,”褚墨倫下意識扭頭看了看值房虛掩著門,輕聲問,“馬大人是否就在對麵?”
“是啊,”張四維的值房對麵正是新任閣臣馬自強的值房。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用手朝對麵一指,問,“你是說,第三個是他?”
“不是他,是他的小舅子,這個口氣小一點,開口要的是五十個。”褚墨倫做了個鬼臉,雙手一攤,無奈地說,“馬大人剛剛離開禮部尚書的位子,又榮升閣臣,說什麼著,卑職也不能過河拆橋哇。”
張四維點點頭,不禁由馬自強想到新任禮部尚書萬士和,此公從南京禮部堂官任上調來,很得張居正信任,於是問道:
“你們新堂官萬大人是何態度?”
“卑職請示過他,他隻說按章辦事,餘下再也不肯聽卑職稟報。卑職猜他的心思,這件事是在他上任之前定下的,當時的禮部尚書是馬大人,自應還由馬大人負責。再加上首輔大人亦把此事交給你張閣老督責,他萬大人就幹脆不伸手,落得清閑。”
“萬大人知道這是一團渾水,所以不肯攪和,”張四維說話素來不帶感情,因此聽不出是褒是貶,這會兒他接著問,“你說的緊要人物,就是這三個?”
“是。”
“閣臣裏頭,再沒有人打招呼了?”
“沒有,呂調陽大人向來葷腥不沾,申輔時大人謹小慎微,加之他從來與禮部沒關係,所以說不上話。”
張四維問話的目的並不是指呂調陽與申輔時,聽了褚墨倫的回答,他幹脆挑明了問:
“首輔身邊有什麼人找過你嗎?”
“沒有,”褚墨倫說著,朝張四維擠了擠眼言道,“張大人,聽說去年冬上,首輔因他的管家遊七娶了戶科給事中孟無憂的妹妹做了小老婆,頓時衝冠一怒,動家法打斷了遊七的一條腿,還把孟無憂連降三級調往雲南。管束如此之嚴,首輔的身邊人哪裏還敢造次。”
張四維信奉“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對張居正的做法大不以為然,但他不肯在褚墨倫麵前表露,便轉了個話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