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等啥時有空兒,請你來教我。”
張四維說著,打了個稽首就要告辭,張宏忙攔住他,道:“張閣老不要走,皇上要奴才來對呂閣老和你傳達諭旨。”
張宏一進門就和張四維拉磕子表示親熱,呂調陽一旁看著心裏很不舒服,他早聽說張四維同?宦打得火熱,這下算是眼見為實。但當他乍一聽到“諭旨”二字,便也顧不得再作他想,立馬就從椅子上彈起來,一撣官袖提起袍子就要跪下接旨,張宏伸手將他攔住了,一笑算是表示了敬意,言道:
“呂閣老不必行大禮,皇上著奴才傳的是口諭。”
呂調陽便局促地站在那裏,張宏瞄著他,用傳旨時的那種嚴肅口音一字一頓說道:
“皇上口諭:說與呂閣老、張閣老知道,元輔張先生離京歸鄉葬父這三個月內,凡遇各衙門所奏一應大事,你們不得擅自處置。重要奏折要傳給元輔看,由他秉斷。”
說到這裏,呂調陽以為口諭已完,便躬了躬身子,蹙著眉頭說道:
“臣呂調陽遵旨。”
“呂閣老,還沒有完哪,”張宏接著又道,“第二道諭旨,說與內閣:朕大婚之後,尚未賞賜內臣,著你等知會戶部,調銀二十萬兩入內廷寶鈔庫,欽此。”
“這……”
呂調陽一下子愣住,張宏傳旨完畢,沒來由地高興起來,一拍巴掌,盯著呂調陽幾乎全白的胡子說道:
“呂閣老,調銀子的事萬不可耽誤,咱們一萬多名內侍,都等著皇上的賞賜哪。”
張宏說完朝張四維擠了擠眼,然後高打一拱飄然而去。呂調陽盯著他的背影,忽然一跺腳,怒氣衝衝言道:
“皇上大婚,你一個奴才,憑什麼得賞銀。”
“正因為是奴才,才想著要得賞銀呀!”
張四維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嘲弄,呂調陽白了他一眼,咕噥道:“皇上這道旨意,思慮欠妥。”
“為何?”張四維問。
“太倉銀用於國事,若調去賞賜內臣,豈不變成了皇上的私房錢?”
“是呀,此旨一出,定會招致非議。”
“如此說,不穀須得寫一道抗疏。”
“寫給誰?”
“寫給皇上。”
“呂閣老,葫蘆在牆上掛著,您何必非要摘下來掛在自己脖子上呢?”∫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皇上的第一道口諭,你忘了嗎?”
“哦?”
呂調陽像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張四維冷笑一聲,悻悻然說道:
“說到底,皇上隻信任首輔一人,咱們在內閣,都隻是聾子的耳朵??擺設?。”
“是呀,”呂調陽長歎一聲,淒涼言道,“不穀老了,不中用了,明日就給皇上寫手本,請求致仕回鄉。”
“呂閣老,皇上對你還是信任的,不然,怎麼會問你譙樓上的鍾聲呢?”
“如果首輔在,皇上就不會問我了。”呂調陽枯澀的眼眶忽然溼潤了。他垂下腦袋悶了半天,又抬起來問,“鳳盤兄,皇上要銀子,你說這事該如何處置?”
“這樣大的事情,你我怎能作主,還是讓首輔作主。”
“他不在啊?”
“這個好辦,”張四維訕笑了笑,眼眶裏射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刻毒的光芒,“按皇上的旨意,凡有重大決策之事,將奏本移文等一應公函,一律六百裏加急傳給首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