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蒂固。這次增加馬自強、申輔時兩位閣臣,皇上幹脆諭旨他們“隨元鋪入閣辦事”便是明證。身為閣臣而不能參予決策,呂調陽的尷尬可想而知。他雖然自甘淡泊隱忍為先,但畢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難堪的事發生多了,心中的芥蒂也就越聚越多。特別是去年冬,“奪情事件”發生後,翰林院一幫詞臣穿著大紅袍子跑到內閣向呂調陽拜賀,意為張居正若去職,呂調陽可順理成章遷升首輔。這事兒本與呂調陽無關,但畢竟發生在他身上,張居正知道後極為不高興,好長一段時間見了呂調陽都緊繃著臉,害得呂調陽親登張居正的家門主動檢討,張居正的態度才稍有緩和。張四維入閣不到兩年,對張居正牢牢控製權力不肯讓人分享的感受,比呂調陽更為強烈。但懾於張居正的威勢,他從來都不敢有一絲半點兒的表露。這會兒聽了呂調陽的牢騷,他也隻是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天子又何嚐不是一朝製度。當今皇上登基時才十歲,自然得有一個勇於任事的宰輔擔當攝政的角色。”
“是啊,這也是天意,”呂調陽無可奈何地感歎一聲,臉上又顯露他慣有的漠然。
扯了半天“撞鍾的事兒”,張四維並沒有忘記自己前來的目的。於是,他變著法兒引出話題:
“呂閣老,你在條陳中說,釋氏的念珠之數,是因鍾聲的一百零八響而借用。這一點,恐怕大多數和尚都不知道。”
“和尚們也不必知道。”呂調陽笑道。
“這次和尚給牒,要出題目考他們,我看,就把念珠之數的來曆這道題加進去。”
“這是偏題,不能這樣考他們。”
“題目不出難一點,讓多數人順利過關,恐怕事情就更難辦理。”
“為何?”
“呂閣老大概有所不知,今年共有五千名和尚聚集京師,來考度牒。”
“怎麼有這麼多?”
“往常三年頒一次度牒,現改成六年,積下來的人數就多。方才度牒司主事褚墨倫跑來找我,訴說難處,主要是名額太少,難以照顧。”
“照顧,照顧誰呀?”呂調陽不解。
“唉,當今皇上的生母李太後篤信佛教,天底下想當和尚的人就多,還有一些當路政要,有權勢的人物,也想借此機會做功德,都寫條子到褚墨倫那裏要度人出家。”
呂調陽雖然迂板,但也知道度牒發放中的幕後交易。從一開始議這事,他就躲得遠遠的。他現在的心態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張四維既然找上門來,不管怎麼著總得搪塞一下,便說:
“首輔讓你分管此事,該拿什麼主意你就拿唄。”
“褚墨倫的意思是,能否上折懇請皇上增加名額。”
“如此甚好。”
“那麼,呂閣老同意如此辦理了。”
“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定奪就是。”
呂調陽一味推諉,但既有了這個口風,張四維也就滿足了,正欲起身告辭,忽見有人撩起了門簾兒。兩人扭頭一看,進來的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張宏。
“啊,是張公公,”張四維站起來一揖,笑道,“自那天在真空寺你代表皇上設宴給首輔餞行,一晃五六天了,都沒見著你,這一晌忙些什麼,每天早上的雲雁功,你還在練嗎?”
“練,怎的不練,”張宏順著做了一個雲手大模大樣回答,“我早年落下個結腸的毛病,內火重,常常一連幾天拉不出屎來,現練了半年雲雁功,竟把這毛病給練好了。張閣老,咱勸你也練一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