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嗆咳起來。看到金學曾急得手足無措,他又示意金學曾坐下,喘熄方定,又言道,“不穀感到身體已是大不如從前,但每日處置國事,仍不敢稍有懈怠。為國家長治久安計,不穀這些時一直在思慮,要給皇上推薦一些年富力強勇於任事的循吏。可惜啊,恰在這時候,你金學曾卻要丁憂回家。”
“首輔……”金學曾心裏頭暖烘烘的。
“若要按朝局的需要,不穀恨不能也讓你奪情,但這是可想而不可為的事。當年皇上讓我奪情,引起那麼大一場風波。因此,不穀若是建議皇上讓你奪情,等於是加害於你。”
“首輔,打從萬曆元年,卑職因喪父而守製三年從浙江老家回到京城,這九年來我沒有回過一次家。這次喪母丁憂,卑職五內俱焚,已下定決心回去守墓三年,以略盡人子孝道。”
金學曾說著,不禁掩麵而泣。張居正看著他,瘦削的雙頰痙攣了一下,沉重言道:
“盡人子之孝,不穀並不阻攔你。但是,你這一走,朝廷則少了一名能辦大事,辦難事的能臣,不穀心裏難受啊!”
張居正說得情真意切,令金學曾大受感動。想到先前與李順私下談論的那些對首輔不甚恭敬的話題,心中不免大生愧意。情緒一張皇,說話就語無倫次:
“首輔大人,我金學曾守製三年,再回來報答你,屆時您就是要我肝腦塗地,我也在所不辭。”
“肝腦塗地?”張居正淡淡一笑,“學曾你言重了。朝局早已穩定,如今六部九卿大臣中,都可算是棟梁之材,刺兒頭倒是一個都沒有了。”
“這是首輔掌控有方。”
一直在旁邊肅耳恭聽的李順,暗中對張居正察言觀色,他覺得金學曾對首輔的判斷或許有誤,這時忍不住開口說道:
“首輔,卑職來自下頭,天天同老百姓打交道,最知道老百姓愛什麼,恨什麼。”
“你說,他們愛什麼,恨什麼?”張居正饒有興趣地問。
“一條鞭法的施行,老百姓都拍手叫好,但也有一點……”
李順說著,就起身去桌上拿那張弓。金學曾眼捷手快,搶前一步把那張弓拿到手上,卡嚓一聲折了個對斷。
“你?”李順愣了。
“這是什麼?”張居正指著斷弓問。
“清丈田畝用的弓。”李順答。
“是你帶來的?”
“是的。”
張居正轉頭問金學曾:“你為何要把它折斷?”
金學曾答道:“李順是個迂夫子,聽說要覲見皇上,便想著要給皇上帶個禮物。想來想去不知帶什麼好,就把這張弓帶了來。說是想讓皇上知道,太倉一年增加九百萬兩田賦銀,天大的功勞,就在這一張小小的竹弓上頭。”
“啊,這想法很好嘛,”張居正興奮地說,“你為何要將它折了?”
“這張弓是戶部頒發下去的,現庫房裏還堆了不少。李大人此舉,豈不讓人笑他村究。”
金學曾一邊說著,一邊不停地給李順使眼色。李順知竅,隻好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第二十四回??第二十五回 [本章字數:15747 最新更新時間:2012-05-14 21:5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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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朱翊鈞索銀說歪理 戚大帥春節送胡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