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段(1 / 3)

心地說:“皇上,宮中用度,務以節儉為主。當初你的父親隆慶皇帝在位時,就十分崇尚儉樸之風。每年秋天,他都要在南海子舉行內廷侍衛射獵比武大賽,拔得頭籌者,僅隻得到三小塊酥餅的獎賞。臣聽說,皇上經常在宮中玩擲房子的遊戲,誰贏了,就能得到金角銀豆兒。蘇州的鑲金鳥木扇,一把值五兩銀子,您一高興,就八把十把地賞人。這種侈靡之風,萬萬不可滋長。”

朱翊鈞聽了不以為然,問道:“張先生,您常說朕是萬民擁戴的太平天子,朕且問你,這太平天子是個啥含義兒?”

張居正答道:“邊境清寧,國富民豐,四海升平,九夷來朝,當是太平盛世。”

“現在是不是太平盛世?”

“是的。”

“既然國富民豐,咱這個當皇帝的,焉能雞腸狗肚,做些小裏小氣的事情。”

“皇上,臣已經不隻一次講過,居安思危,居富不侈,才是太平天子的真正品格。”

“居富不侈,朕也沒有侈呀,”朱翊鈞用手指了指身上穿著的龍袍,言道,“你看朕身上的袍服,還是去年做的,袖口都有些發白了。”

“皇上凡事如果都能這樣自律,則是天下蒼生的福氣。”

朱翊鈞默然良久,又道:“張先生方才說到朕的父親隆慶皇帝,一生節儉,獎賞身邊內侍隻用酥餅,朕的母後也常拿這個例子來教導。但有一點,慈聖太後與張先生都忽略了。”

“啊?”

“朕的父親不是太平天子。他在世時,災害頻仍國庫空虛,所以隻能把酥餅作為賞賜之物。朕現在不一樣,經過這些年的整治,朝廷賦稅大為增加,僅田畝清丈多出的三百萬頃土地,一年就增收了九百萬兩課銀。節儉固然是美德,但若守著金山銀山,卻仍像父皇一樣,把小酥餅作為賞賜,底下人豈不譏笑我這個當皇帝的太摳門兒。”

朱翊鈞這番話雖是歪理,一時卻還難以反駁。而且,張居正從話中還聽出弦外之音:“國庫增加那麼多銀子,我這當皇帝的為何就不能用一點?”其中夾雜著怨氣,也含了一些威脅。張居正頗感為難,便斟酌答道:

“國庫充實,存有一千多萬兩銀子,這一點不假。但錢多了,用錢的地方也多了。譬如說維修長城,還在五年前,戚繼光就提議在長城上修暗堡,一裏路一堡,每堡可容三十名兵士。長城是拱衛京師的屏障,每次韃靼來犯,長城就吃緊。戚繼光這個建堡的建議很好,士兵們守長城可以互相策應。薊鎮東起山海關,西至大水穀,抵昌平鎮暮田峪地界,全長一千餘裏,需得修築暗堡一千餘座,初步估算,這筆工程款得一百多萬兩銀子。再說治河,潘季馴出任漕運總督以來,悉心考察黃、淮兩河水勢,為從根本上治絕水患疏浚漕河,提議修建高家堰護堤六十餘裏、歸仁集護堤四十餘裏,柳浦灣東、西夾堤七十餘裏,堵塞崔鎮等決口一百三十個,然後修築徐州、睢寧、邳州、宿遷、桃源、清河兩岸的長堤五萬六千餘丈,碭山、豐縣大壩各一道,徐州、沛縣、豐縣、碭山縷堤一百四十餘裏,新建崔鎮等處減水石壩四座,遷通濟閘於甘羅城南,還有淮安、揚州間的堤壩,也都得重新加固,這項工程預定明年開工,三年完成,耗銀約計五百餘萬兩。皇上,這筆賬再明白不過,如果這兩項工程一上馬,國庫存貯的稅銀,豈不要耗去大半?”

張居正不假書冊,單憑記憶就能把該講的事闡述得清清楚楚,這一點,朱翊鈞深為欽佩,他不解地問:

“防寇治水,曆朝曆代都是大事,為何前朝都不做,單等我朝才來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