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段(1 / 3)

錢數流通者,分金、銀、銅錢三種。銀少,金更少,市麵交易,多以銅錢為主。但銅錢究竟鑄多少為宜,由戶部寶錢局專職其事。銅錢與銀碇的比價,視銅錢多寡而論。若銅錢鑄得太多,則鄙薄不值。國朝以來,凡朝廷嚴循錢法時,則物價便宜,反之則騰貴。如永樂皇帝享祚時,五吊銅錢值一兩銀子,一吊錢可買五隻雞,或一擔穀米。到了英宗朝代,由於鑄錢太多,銅鈔貶值,一吊錢隻能買一隻雞。銀子價值不變,依然是一兩銀子買五擔穀米,但買一擔穀米的銅鈔卻由一吊漲到五吊。如此一比較,等於是二十五吊銅錢才值一兩銀子,無形之中,銅鈔貶值了五倍。這樣一來,最吃虧的是市民百姓和靠俸祿吃飯的文武官員。老百姓手中,很少有銀兩,日常買進賣出,使用的都是銅錢。官員們的俸祿,素來分本色俸與折色俸兩種。本色俸是穀米,折色俸分銀與銅兩種,比例是三分銀,七分銅。銅鈔一貶值,官員們一個個苦不堪言,往常能買一隻雞的錢,如今隻買得回一把小蔥。如此一來,俸祿低薄的中下層官員,還有更多的無品秩可言的椽吏,不要說過有酒有肉的好日子,就是隻求菜飯一飽,也得精打細算。所以說,錢法實乃關係國計民生的根本大法,皇上作為一國之君,務必帶頭遵守。”

“元輔講的這番道理,朕也懂得。但朕慮著兩萬斤銅鑄不了幾個錢,還不至於引起銅鈔貶值。”

朱翊鈞顯然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故說出的話含有幾分賭氣。張居正本想耐心講一番“千裏之堤潰於蟻穴”的防微杜漸的道理,怎奈身子再也堅持不住,兩手一鬆,竟一攤泥似的癱倒在椅子上。朱翊鈞與馮保兩人,頓時都大驚失色。看到師相瘦削的前額上虛汗涔涔而下,朱翊鈞驚恐喊了一聲:

“元輔!”

張居正意識清醒,他還想頑強地撐持起來,怎奈周身疲軟如棉花,他動了動眼皮,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馮保忙伸頭朝門外大喊一聲:

“太醫!”

隨張居正一同入宮的太醫在隔壁房子裏侯著,聽得叫喊,慌忙跑進恭默室,也不及向皇上行禮,就手忙腳亂地對臉色煞白的張居正進行施救。

這當兒,馮保把六神無主的朱翊鈞請出恭默室,護送回了幹清宮。

當天下午,午膳過後稍事休息,朱翊鈞剛到西暖閣坐定,正說派人前往張居正家中探視,忽見慈寧宮隨堂太監進來傳話,說是太後娘娘請皇上過去敘敘話兒,朱翊鈞不敢怠慢,忙撇下手頭事情,乘了肩輿來到慈寧宮。

自搬出幹清宮後,李太後的日子越過越清閑,每天就靠抄經念佛聽曲看戲打發時光。表麵上看,她是悠悠度日萬事不關心,其實,皇上的一舉一動都還在她的監控之中,在馮保的安排下,滿大內到處都有她的耳報神。經過萬曆六年的曲流館事件,差一點被廢掉的朱翊鈞雖然始終記著恨,卻是再也不敢胡來,至少在李太後麵前保持謹慎不做越格的事,即便這般謹慎,隻要李太後一說見他,他仍然會忐忑不安,習慣地將自己近日來的所作所為撿悉一遍,生怕有什麼犯頭。

卻說朱翊鈞走進慈寧宮,李太後已在花廳裏候著他了。陽春三月陽光融和,李太後早脫了冬裝,穿了一件薄薄的玉白色夾絲長裙,外頭披著一襲兜羅絨的寬幅霞帔,頭上也沒有戴繁雜的金件玉飾,隻是在高挽著的蘇樣發髻上,斜斜地插了一支翡翠鬧蛾兒。這副打扮讓人感到親切,朱翊鈞見了心下一寬,知道母後今兒個心情甚好,當不會有什麼“興師問罪”的事發生。果然,當他向母後請安後剛一坐下,李太後就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