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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爽在門邊站直,拿卷尺測量身高。測量的結果讓他大失所望,所以他又一絲不苟地為自己測量了一遍。同樣的結果,這結果讓他心灰意懶,惱怒地把卷尺扔到一邊。

對於一個熱愛籃球,並正打算將籃球作為自己終生追求的人來說,這樣的身高未免是種恥辱。這世上就有如此咄咄怪事,班上的大個子無一例外全是女生,男生普遍比女生矮,還不是矮一點,而是矮一頭。

其實,這個現象早在小學時候陳爽就發現了,隻是到了現在更為突出。女生成了巨人,男生全是侏儒,這裏麵到底有什麼奧秘?

陳爽懶得去想。他在反複確認了自己的身高之後悲哀地認為,他做不了喬丹了。那個喜歡單手擎球,能從兩分線外直接飛到籃球架下,幹淨利落漂亮蓋帽的黑人大個。他在空中的樣子就像一隻大黑鳥。陳爽不能像喬丹一樣做個空中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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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爽的同桌是個叫童童的女孩。童童長發齊腰,她把它們編成兩條麻花辮,辮梢纏著色彩豔麗的絲帶,鞭子搭在肩頭,美美的。而其實童童並不特別漂亮,她的眼睛不夠大,鼻子不夠挺,嘴皮太薄,還長了兩顆小兔牙,但是奇怪,你就是覺得她美,很舒服、很悅目的感覺。童童是屬於這樣一類女孩,她是暗室中的瓷器,見不到淩厲囂張的光芒,卻有著柔和恬淡的光澤,而這種光澤才是真正能夠長久並讓人細細品位的一類。

陳爽和童童同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陳爽不喜歡和女生同桌,記得小學時有一個學期他的同桌就是一個女生。該女生發質稀疏,臉上長年累月地掛著兩條清水鼻涕,像兩條毛毛蟲。她一說話兩條毛毛蟲就從鼻子裏鑽出來,在空中蕩秋千,蕩啊蕩的,你都以為它們快要勝利著陸了,隻聽呼地一聲,該女生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又把它們收了回去。說不清是討厭她還是討厭她養的兩條毛毛蟲,反正陳爽從不和她搭話,所幸第二學期旁邊的位置就換上了駱章。駱章是頂好頂好的,他安安靜靜地聽你說話,安安靜靜地看你胡鬧,安安靜靜地對著你笑,他永遠都是安安靜靜的。可是駱章和他已經不在一個班上了,升入初中他們就被分到了兩個班。陳爽想真無聊,無聊透了。

陳爽常常覺得無聊,教室裏亂轟轟的,一個個手舞足蹈地談論飛碟、外星人、尼斯湖水怪、百慕大三角,也是一群無聊的人。好像隻有童童在寫題目,周圍的喧鬧在她置若盲聞。陳爽心裏就升起了作弄她的念頭。

陳爽在桌麵的正中間劃出了一條直線,童童的手肘不知不覺地移到了這邊,陳爽故意用力地敲了她一下,童童驚嚇地抬起頭來,陳爽說,越界了。這次是警告,下次我就不客氣了。童童疑惑地望著陳爽。陳爽說,下次我就用鋼筆紮,別說我沒提醒你!